之後的幾日百姓們都在忙著城內的屍體和城內餘下的屍人。徐敬似乎是去外頭打探了一番，便帶著眾人把細蛛都燒了個幹凈。只不過奇怪的是白曲等人在城外遇到的那密密麻麻的蛛群卻絲毫不見蹤跡，彷彿從未來過一般。

在做完最後一場法事之後，城內似乎又恢復了以往的繁華熱鬧。當日白府又一次大擺宴席款待陽城常城兩位縣令，以及為整頓常城而出了大力的百姓們。

出海經商的白老爺在得到消息後也緊趕慢趕的回了家。身邊帶著一同經商多年的次子白玉饒。白玉饒雖不似白玉弦那般對白錦城抱著敵意，但是骨子裡還是看輕了白錦城。

每回得知白玉弦虐待白錦城，多半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繼承家業的是哥哥白玉弦，自己自然不好說什麼。

而此刻白玉弦死了，自己儼然是未來名正言順的家主，於是把坐在角落裡和一幫百姓傻樂的白錦城看得更低了。

「玉弦之死事有蹊蹺，還望大人詳查。」白老爺說著敬了陳昀一杯酒，那劉大人也腆著肚子沖陳昀笑。附和道是啊是啊。

陳昀早就聽說事情原委，故只微微一笑。「兇手本官自會稟報朝廷捉拿歸案。不過，令郎所作之事也確實不光彩。」

白老爺一聽，背後出了層冷汗，連帶著白楊氏，劉大人也渾身一冷，生怕那陳昀和朝廷說些什麼，導致一幹人等都被追責。而且白氏族長也在，若這事真的鬧大了，搞不好白楊氏還有白老爺還會被除祖籍。

還是白玉饒反應快，先一步起身朝陳昀作揖，道，「兄長所作之事確實令人髮指，不過白府願替兄長償還罪責。」說著下人已將大盒金銀擺在了陳昀面前。

「大人笑納。」

陳昀眯了眯眼，伸手推遠，「常城百姓與外界閉塞，我看那城外山路崎嶇難走，車馬往來都十分不便。白府若真有心，不如開山築路，百姓與外人相通，也不會滿腦子裝著些鬼神之事了。」

「大人說的是，大人說的是。」劉大人連連點頭，捏著帕子擦汗的手就沒停過。

那廂一頓飯吃的戰戰兢兢，而白曲那裡卻吃的津津有味。

烤乳豬，糖醋排骨……滿桌子的菜，而且蘇譽那小子終於不纏著自己了。一頓飯吃的肚皮圓潤，白曲滿意地砸了咂嘴，轉頭髮現身旁的小虞還是縮在一襲黑袍里，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

「是身體不舒服嗎？」白曲出聲喚她，女子這才回了神，抬起頭看著白曲。

「城少爺……」小虞抿了抿唇，慢慢的開口，像是做了很大的決定一樣開口道，「小虞喜歡你。雖然我知道我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少爺看了就噁心。不過與少爺相遇的日子小虞真的很開心。小虞猶豫了很久該不該說，但是明日我就要隨陳大人一道回陽城贖罪了，所以小虞……」說著她的手已開始顫抖起來，她小心翼翼地透過斗篷看白曲的臉色。

而青年卻笑得雲淡風輕，大手在她的頭頂摁了摁，「也謝謝你，和你認識的日子我也很開心。」白錦城與這丫頭相依為命的日子，白曲知道白錦城也是開心的，而且在那個書獃子的心裡小虞也是特殊的存在。只可惜，白錦城已經死去，自己絕不可能成全這段感情。

丫頭輕輕的笑了，而後還是羞赧的攥著衣角，不確定得開口，「城少爺……能不能完成小虞一個願望？」

白曲挑眉，小虞這才慢慢的開口，「我想再和少爺去看一次錦衣夫人。」

錦衣，就是白錦城的生母。

在白錦城的記憶里，那個女人總是有一副和善的笑容，即使面對著眾人的唾罵還是淡淡的笑著。那是白錦城記憶里為數不多溫暖的畫面，光是想到錦衣心口就會莫名的溫暖。

白曲一路走著崎嶇的山路，不顧夜露沾濕了衣袖，便踏進草叢中。看著那參天的樟樹逼入眼簾，漫天的螢蟲似七八月的星火在樹下飄搖。白曲扶了一把小虞，二人從袖中掏出香紙，在樹下靜靜的點燃。

那螢火隨著火光飛舞著，像是錦衣來到了二人身邊。柔和的光在樹間旋轉，繁茂的枝葉被映照的一清二楚。

白曲拿著香，雙手合十在地上拜了一拜，而後將香插在了地上。而小虞也拜了一拜，也將香插在了地上。

六支香靜靜的在地上燃燒著，淡淡的青煙如薄霧般升騰。一陣風拂，將那青煙吹得四散，而螢火也漸漸的朝樹下圍攏，似是要躲避那突如其來的清風。

可白曲依稀之間卻聽見那陣風裡，男人淡淡的說話聲。他眨了眨眼睛，猛地抬頭，卻發現那說話聲已然隨著風飄到了滿天星斗之上，飄到了不知在何處的塵世里……

盜聖，謝謝你……

白曲沖著滿天星斗彎了彎嘴角，在心裡輕輕的說了一句，「不客氣。」

下山的路似乎變得輕鬆了些，白曲怕小虞滑倒，讓小虞牽著自己的衣袖下山。他前世可是出了名的好美色，即使女子毫無半分美色，他也懂憐香惜玉，更何況那小虞從前也長的很美呢？

是以一路牽著小虞到了街上，那街道已恢復到往日的繁榮，似乎為了慶祝渡過這一浩劫，家家戶戶門口都掛著紅燈。

「餓了麼？」白曲看著不遠處賣小食的小販，從袖裡掏出了幾文銅錢。那還是之前從醫館順來的。小虞輕輕點了點頭，看到青年小跑著去了那小販邊上。

數了數手心的銅錢，白曲指了指小販手上的糖葫蘆問到，「多少一串？」

「一文。」小販說著，卻看白曲把手裡的錢全拍在了案上。

「勞駕，每樣來一串。」

「……」

也顧不上小販驚訝的目光，白曲拿著七八串糖葫蘆來到了小虞身旁，遞給了小虞一串，而後一口咬下去，發出糖霜破碎後清脆的聲響。

白曲嗜甜，外加他那老不正經的師傅又格外疼他。時常買蜜餞麥芽糖或者糖葫蘆給他。每次白曲牙疼的直打滾的時候，就看他那師傅笑得前仰後合的。好在白曲長到換牙的年紀之後回到了盜門，之後就再也沒機會吃到甜的了。他雖怨盜門清苦的生活，但是也好在保住了他一副好牙口。

感覺到久違的甜味，白曲心情大好。看著街上跑來跑去的小鬼，也有了心思隨著孩子們一起鬧騰。

「是神女！」

「神女姐姐！」

孩子們看到小虞手裡拿著根糖葫蘆，滿心訝異，而後齊聲問，「神女也吃糖葫蘆嗎？」

「神女也是人啊。」白曲說著把手裡剩下的糖葫蘆遞給了孩子們。卻看孩子們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那日客棧里的小姑娘也在，看到神女也是欣喜不已，一個勁的抓著小虞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