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經意間，原本地上被屍人咬死的那幾個人都已經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了。每個人的臉上都長著細密的白毛，每走一步，地上便多一壇血跡。

一個個張大了嘴，隨之便是皮肉撕裂的聲音，就像布匹扯裂一般，聽得人雞皮疙瘩掉一地。那笑聲桀桀，牙齒磨動的聲音尖細無比。

「你先帶著蘇先生走。這兒交給我。」徐敬再一次抽出刀。將蘇譽一把推給白曲。

男人顯然是虛弱到極點，輕輕一推就倒在了白曲身上。渾身滾燙，不住地冒冷汗。連睫毛都在微微的輕顫，看的白曲心上心上一緊。趕緊將他背在肩上。

「你行嗎？」臨走前，白曲不忘侃徐敬。

徐敬給他留了個冷漠的眼神，一把削掉一個屍人的頭，撒了白曲滿臉滿身的血。然後高冷道，「你說呢？」

「呵呵噠。」白曲用蘇譽的袖子抹了抹臉，毅然決然的給了徐敬一個決絕的背影。

只不過蘇譽這小子看著瘦，背起來卻一點都不輕。他都要問問蘇譽是不是吃屎長大的，那麼營養吸收的那麼好麼？

蘇譽還在他背後喘著粗氣，一下每一下的咳嗽著。像是心肺要被咳出來一樣。明明剛剛站在人前耍帥還不是這副德行的。人一沒有就瞬間垮了。

這叫什麼？裝逼裝到死的境界麼？

白府內安靜得可怕。日頭早已沒落，門外已經漆黑一片。蓊蓊鬱郁的樹影像是被月光拉長的觸手，沒走幾步就像是要將人拉入地獄。

白曲站著緩了口氣，一步三歇，好不容易走到白府門前。白錦城這身子其實也沒比蘇譽好到哪裡去。柔弱不說，實際上各方面都開始衰竭。多勞累一會兒，骨骼就開始嘎吱作響。就像是上了年紀的紡車，沒轉幾圈就要掉幾個輪子。

白曲撐著門，險些跪在地上。可是在看清門外狀況之後，他又不得不再一次站直。

整個常城，無疑是屍人的天下。

四周火光晦明，照得那破敗的城池顯得有些蕭條。街上處處是百姓的尖叫聲，皮肉的撕裂聲，屍人桀桀的笑聲。那些屍人個個面生白毛，行走迅速。有些渾身泥濘，麵皮潰爛的只剩下森森白骨，而又些則是掛著紫紅的腐肉，每一動作便見那肉在腮邊晃蕩。

似是察覺到了白曲，那一群在街上遊盪尋找生人的屍人都停下了腳步，側著頭看向白曲。

白曲心下大叫不好，忙撿起地上不知是誰丟下的棍子。可一蹲下來，背上的蘇譽就差點滑下來。白曲廢了好大的勁才穩住蘇譽的身體。匆忙瞥見他愈發慘白的臉頰，白曲抿唇，毅然踏出白府。

而那些屍人則停在原地，桀桀的笑著，連忙伸著滿是白毛的爪子朝白曲撲來。白曲一個側身，一棍子搗在前方屍人的腹部，運動丹田，一股氣流流進百駭，丹田卻是一陣鑽心的劇痛。

「該死。」白曲咽了咽喉口溢出的腥甜，卻看那屍人已成群結隊的將二人圍了個幹凈。一個個搖晃著身體，滿口都是撕咬皮肉沾上的血跡。

白曲捏了捏拳頭，看著屍人湧入白府，便覺得要等徐敬來已是不可能了。

他不怕死，他已經死過一次了。可他就算要死也絕不想和蘇譽死在一塊。他側頭看了一眼蘇譽，像是下定決心一般的笑出聲。

「蘇元陽，你欠我白曲一條命。所以給勞資撐住，等我帶你找大夫。」說著，任由那空虛的丹田灌滿真氣，他生生的吐了口鮮血，顧不上擦嘴角，便催發功力。

屍人如海般撲過來，正要往白曲肩上咬去，白曲一個旋身，便一躍而起，踩著屍人的肩頭便臨行於屋瓦之上。

明月皓皓，屋檐之下火光烈烈，慘叫聲，哭泣聲吵嚷得人頭疼。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找到一家醫館才停下腳步。丹田之處疼到麻木，他渾身泄了力般的倒在地上，蘇譽壓在他的背上，壓得他悶在胸口的一口血吐了出來。

何等窩囊？他盜聖竟被人壓到吐血？

白曲咳嗽了幾聲，才踉踉蹌蹌地扶著蘇譽走進去。白錦城的身體本沒有根基，白曲運動真氣逼開脈門，已是超越了白錦城的極限。那雙腿似是灌了鉛，沒走一步就不住瑟瑟，彷彿走一步都會斷掉。

可他顧不了太多了，因為蘇譽燒的很重，隔著兩層衣物都能感覺到他那熨爐一般的體溫。白曲確信蘇譽患了瘟疫，即使救不好，白曲仍不想拋下他。

這可不是白曲欠蘇譽的，那是因為他是劫富濟貧俠義絕冠的盜聖。既是答應徐敬保蘇譽安全，更是不能食言。該做的都做了，即使以後被那姓徐的木頭疙瘩責問，他還能理直氣壯的幫自己辯解兩句。

那醫館的門並沒關，漆黑的似深淵一般。白曲抿了抿唇，剛想問有沒有人，便聞到一股濃重的酸臭味。他硬著頭皮走進去，關上了門。

打開找來的火摺子點了蠟。他才看清那酸臭的來源。只見那大夫正趴在案上，從頸部到肩的位置被撕扯出一個大口子。血幹涸似已死去多時，周身都是死去了的蒼蠅。

白曲皺眉覺得奇怪。明明仲夏，那醫館卻寒的令人渾身瑟瑟，連蒼蠅都凍死。白曲將蘇譽放在案上，看他冷得所在一塊，脫了外袍蓋在蘇譽身上。看著男人的眉目稍稍舒展，白曲這才安心在藥櫃上尋藥。

他剛剛替蘇譽把脈，卻發現男子手上有一不大的傷口。深深的兩個洞，不像是被扎出來，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咬出來的。那傷口發紫發黑，隱隱有腐爛的味道。白曲用食指丈量了一下，這尺寸恰好和人犬齒的距離想近。

那麼這瘟疫的傳播方式，怕是患者啃咬傳播的。白曲想著對比了一下癥狀，便瞭然了這瘟疫的名稱。

狂犬病。

所謂狂犬病，源頭便是狗，狗咬人，人咬人。以達到一傳十，十傳百的效果。患者前期多數發熱嘔吐茶飯不進，而後期則要麼一命嗚呼，要麼發瘋咬人。

可傳聞之中的病症卻與此證大相徑庭，白曲蹙眉一下子便覺此事略有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