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時之間都注意到了白曲身旁的凳子。那凳子是方形的，紋花沉木，是上等貨。入手有些沉。若要一腳踢的那麼遠，除非白玉弦生前練過武，否則……

徐敬托著下巴沉思，曉八和程陸則按吩咐去圍堵越來越多聞訊趕來的白氏宗族之人。一時間門外嘈雜聲不斷，少數數議論著白玉弦的死訊，可終究因為怕傳染瘟疫，沒人敢探頭多看一眼。而絕大多數，在看到白曲也在屋內之後，議論的都是災星招禍什麼的。

白曲習過武，五感本身就比一般人要靈敏很多，重生之後沒想到也帶到了白錦城的身上。旁人的竊竊私語都落入了他的耳中。他挑眉，不發一言，反而自顧自的坐在凳子上。

看著那屍體正低著頭直愣愣的望著他，眼白上翻，露出布滿血絲的眼球。而指尖上那淡淡的血痕，似乎是要解開繩子而摩擦出來的。白曲眼睛微眯了眯，而那一方徐敬似乎也注意到了白玉弦的手指，正細細的打量。

「你覺得是自殺？」徐敬突然轉頭看向白曲，白曲笑了笑搖了搖頭。雙眼囫圇一轉，嘿嘿笑出聲，「大哥身染瘟疫，這節骨眼上還能來殺他的。多半就是我這樣的瘋子。」

「哦？」徐敬眼神暗了暗，看他的眼神變得冷淡，「我還以為你故弄玄虛是知道些什麼。原來之前的裝瘋賣傻只是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幫自己逃脫罪責？」

白曲但笑不語，果然還是高看了這個捕快。這人雖然脾性和那個人有幾分相像，可終究不是那個人，也不會像那個人一樣事事都清算得清楚。清楚到有些愚蠢，覺得什麼事只要對賬公堂都是可以說的清楚的。

看向門外，陽光有些刺眼，視線似乎開始有那麼一絲模糊。白曲眨了眨眼，人聲嘈雜，耳畔隱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蘇先生？你身體無恙了？」

「無礙了，來看看案子。」那聲音依舊是不帶一絲溫度，透著淡淡的涼薄。永遠不帶有任何情感。

「三湘先生呢？」

「他醉得有些深，所以差平澤陪我一道。」說著，那人低低的咳嗽了幾聲。

白衫隨風獵獵，不似紅衫艷麗，卻被他穿出了幾釐清麗。濃眉深黛，薄唇有些發白，看人的目光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似乎在專註的看著一個人，而又不是在看著。

以往每到這時，白曲總會笑著掐著那人臉頰，玩著他的墨發，調笑著，「蘇譽？蘇子矜？蘇三爺？你看看我啊，對對對，看我看我，帥不帥？是不是帥到令人絕倒？哈哈哈，臉紅什麼，我跟你說啊，女人看我也這樣，不怪你不怪你。哈哈哈哈。」

「滾。」那人一掌劈開他，搖了搖手中的酒壺，「誰說是看你才紅的？我明明是醉了。」他說著輕輕吐了口酒氣。

白曲捂著鼻子接著靠近，「那就是看我看醉才臉紅的！」

「看你沒臉沒皮？還是看你裝瘋賣傻？」男人笑著，冷冽的臉上一副柔和的笑意，看得周遭的女子紛紛側目。可是白曲卻毫無發覺，攬著他的肩，扳著他的腦袋認真到。

「看我貌似天人！」

「對，看你貌似天人，天人下凡。」他妥協的笑了笑，就看白曲嘴角得意地揚著，而後又補充到，「可惜天人輕功太差，臉著地。」

「喂！蘇譽！」白曲咬牙，卻被他堵的一句話說不出，卻看男人笑得前仰後合。白曲自命為鐵齒銅牙，他那張嘴死的都能說成活的。可在蘇譽面前，生生的要被壓低一頭。說不過，就要動手。輕鴻籠在袖中正要發力。

可蘇譽挑了挑眉，直攥了白曲的手，袖中的飛鏢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都說了，你占不了我便宜，嘴上更不可能。」

……

……

腦中似乎有那麼一根弦要崩斷。白曲愣怔怔的看著男人進來，看著他捂著鼻子看著被徐敬取下放在地上的屍體。

「看來得有三天了。」蘇譽挽起袖子，用手捏了捏屍體的皮肉。屍體皮肉軟化生蛆，確實死了三日有餘。只不過他既然死了三天，為何那送飯丫頭到現在才發現。

蘇譽神色暗了暗，正看到貓著腰打算溜出去的青年。他沖徐敬使了個眼神，徐敬立即會意，三步並做兩步，在青年要擠進人群的一剎那，立即扼住他的手腕將他摁在地上。

「疼……疼啊！大哥你以前是搬磚出身的嗎？這手勁……」白曲痛呼，剛剛看到蘇譽，忘記自己已在白錦城身上，下意識要逃跑。

可沒跑幾步只覺雙臂要被人生生擰下。屁股朝上的被人用膝蓋踩在地上。這感覺並不好受，他以前可是盜聖啊，要不是這白錦城渾身上下一點功力都沒有，他怎麼會讓徐敬近身？

手臂綿軟，連力都使不上。抬頭看著蘇譽正一臉冰冷的蹲在地上看著他。這感覺，怎麼有點像背著妻子和別的小美人偷情被抓到的感覺。

「這位小兄弟是？」蘇譽說話客氣，但口氣聽起卻看起來冷冰冰的。

你才小兄弟！你全家都小兄弟！蘇譽小兒，要知道你可足小我半歲，要叫我一聲大哥的呢！白曲疼得齜牙咧嘴，一言不發。

徐敬看他一個勁地動彈，確信這小子心中有鬼。便如實同蘇譽說，「這人是白家庶子，白錦城。剛剛要在公堂上告白家長子凌辱女子，還逼得女子自盡的就是他。」

「哦？」蘇譽勾唇，眼裡卻沒有笑意。白曲被他看的心裡發毛，生怕他認出自己。要知道，這小子想抓他真的想到喪心病狂。天底下追捕懸賞比他酬勞多的可海了去了。

蘇譽誰也不抓，偏偏追了他整整三年。末了連找漂亮姑娘的心思都花在了如何抓白曲上。

白曲那會兒還擔心這小子要是一輩子抓不到他，會不會一輩子不娶媳婦。為此還密謀了一場風花雪月，亭台樓閣，香草美人都齊全的愛的邂逅。

果不其然，蘇譽看到那女子身姿妖嬈，眉目姣好，看得連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對，真的連眼皮子都沒眨。

白曲心中一喜，這小子看著不食人間煙火，想不到還是好色的。唉，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蘇譽也是男人啊。

男人嘛。白曲內心一陣感嘆。

可那男人突然直接抽出他那把叫做青霜的寶劍，抵在女子脖子上。一臉正經的說，「白曲，別以為你把自己打扮成女的我就認不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