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請我進去坐坐嗎？」青松擠出了一個笑容，許諾這才回神，把人讓進了裡屋。

「我先去倒個垃圾，桌上有蛋糕，你先吃點吧。」

許諾把青松當朋友，幫助了自己很多年的老友。

今天看這樣子，估計是出了什麼事，他從沒見過如此頹廢的青松。

沈昊天揉著眼睛起床，他隱約聽見了許諾的說話聲。

可進了客廳，他一眼見到的，卻是一向不怎麼待見的青松。

心中警鈴大作，沈昊天立刻清醒過來，進入了一級防備狀態。

「老樹妖，你大清早地來幹嘛？」不會是記恨我昨天不準許諾哥哥去跟他約會，今天特意過來搶人吧？

等了半天，沙發上的男人也沒有說話，沈昊天滿臉古怪地上下打量他。

胡茬沒刮幹凈，也可能是新長出來的，身上穿著製作精良的……睡衣？

湊近了些，沈昊天卻差點沒被熏死。

汽車坐墊的皮革味和濃重的煙味混在一起，噫……

面上嫌棄，沈昊天心中卻很是不解。

老樹妖每次來見許諾，都打扮得格外風騷，還會噴臭屁得不得了的古龍香水，這麼不修邊幅的出場，還是第一次。

「你破產了？」沈昊天試探著問，「違法犯罪了？」

男人還是無甚反應。

「情人跑了？」

青松抬頭，面無表情地看了眼沈昊天。

哇擦……不是吧……沈昊天咋舌，老樹妖還真有情人？不是應該死心塌地喜歡許諾哥哥的嗎？

不過也好，哥哥是我的，誰也搶不走。沈昊天有些得意。

門把的轉動聲引起了兩人的注意，沈昊天掛上惺忪睡眼，頂著呆毛就往門口蹭。

「哥哥……」少年清亮的嗓音帶著些未睡醒的軟糯，他一頭扎進哥哥的懷裡，不肯撒手。

「乖。」許諾含笑摸摸沈昊天的頭，「昊天再去睡一會好嗎？哥哥跟青松大哥有話要說。」

在哥哥面前一直是個乖孩子的沈昊天只能點點頭，不情不願地挪回了房間。

門虛掩上，沈昊天透過門縫悄悄往外看。

「青松，你怎麼了？」許諾有些擔憂地看著老友，給他倒了杯水才坐下。

青松接過杯子，把水一飲而盡，這才躊躇著開口，說出自己的事來，不過，他隱去了安諾的名字和自己對許諾的心思。

因為就連他自己，也開始弄不明白對於許諾的感情到底是愛還是……

聽人把話都說完了，許諾皺眉問：「你的意思是，你喜歡上了曾經欺騙你又被你傷害的一個……同性？」

「是。」青松舔了舔唇，他現在有些後悔，許諾是溫柔性子，不管對著怎樣的人，他總是好聲好氣的。

這就代表著，即便他反感同性戀，他也不會表露出來。

自己是不是太魯莽了？

「愛情，無關乎性別，你若真心愛他，只管去追就是。」

許諾的話讓青松猛地抬起了頭：「你不會覺得……我很噁心嗎？」

「不會啊。」

青松仔細打量許諾的眼，的確，那雙墨黑色的瞳孔里，只有不摻任何雜質的真誠。

深深吸了口氣，青鬆緊了緊拳頭：「小諾，我可以吻你一下嗎？」

「啊？」

「我想知道，你跟他，對我而言，到底有什麼不同。」

提出的要求有些莫名其妙和得寸進尺，但青松真的很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對安諾到底是佔有欲作祟還是深愛。

沈昊天透過門縫，只能看到兩人交談的模樣，距離有些遠，再加上青松情緒低落，聲音也小，他根本聽不清兩人的對話內容。

然後，沈昊天的瞳孔倏地一縮。

他看到，許諾閉上眼，仰著頭，而青松越靠越近，最後，近乎虔誠地，他印上了許諾的唇。

腦子裡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突然崩斷，沈昊天獃獃立在原地。

五歲那年，也是這樣，他被安全帶固定在後座，透過後視鏡，他眼睜睜地看著父母滿臉是血，暈倒在座位上。

無助的哭泣，竭嘶底里的哀嚎，全都沒能將父母喚回。

而現在，那股力不從心的感覺又出現了。

彷彿有黑霧從腳底蔓延開來，耳邊是空茫茫的迴音。

「真可憐……」

無數聲音重複著這句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後，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擊潰了他。

「真可憐。」許諾如是說。

是啊，他不過是個因為遭遇慘了點，而幸運地被許諾收養了的孩子。

無所謂他是誰，張三李四也好，王五趙六也罷，只要是受了難，哪怕是路旁不知姓名的乞丐，也都能得到許諾的善意。

他心心念念，差點為之入魔的許諾的善意。

沈昊天就像個罪人，跪坐在渡世觀音的蓮座底下，因著菩薩的一點恩惠而感恩戴德，甚至動了褻瀆神明的小心思。

可直到最後他才發現，觀音看著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後千千萬萬的受難百姓。

愚蠢又可笑，貪婪又可憐。

卧室的門突然被人打開，許諾一臉詫異地看著門後站立的沈昊天。

沈昊天看著許諾的唇，那裡與平時沒什麼兩樣，青松只落下了蜻蜓點水般的一吻便離開了，可就這普普通通的一吻，都足以讓沈昊天嫉妒到癲狂。

「昊天？你怎麼……」

話未出口，便被人堵住了。

十二歲的沈昊天，身高在同齡人中算高的，但還是略矮於許諾，他踮起腳，狠狠地咬住了許諾的唇。

野獸般的撕咬，讓許諾難受地蹙起了眉頭。

雖然沈昊天面上十分兇狠，但跟他朝夕共處的許諾還是察覺到了他的不安和脆弱。

猶豫了一會兒，許諾回抱住了沈昊天，像以前經常做的那樣，手掌輕拍小孩兒的背部。

沈昊天哽咽著鬆開了許諾的唇，臉埋進許諾胸口，小聲抽泣。

他的神明即使知道了他骯髒齷齪的心思，也仍然待他如常。

這是他的幸，也是他的不幸。

要等到什麼時候，你才能把我當作一個大人看待。

收斂了情緒，沈昊天囁嚅著說自己做了噩夢。

「小哭包……」許諾無奈地感慨。

沈昊天：「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