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嘉楠以為萬小宏夜晚駕臨此地賣唱，一定是開著他的寶貝愛車過來的。

沒想到他現在的家就在這附近，兩人的居所也就相隔了一條街而已。

陸嘉楠說反正今夜蕭品源不會回來，彼此可以好好聊一聊。

「之前還在想你又搬到哪裡去了，原來……」

扛著一把琴，外加背著一個大背包，跟著陸嘉楠步行而來，萬小宏已是有些氣喘。

魯魯出了電梯就直奔家門口，兩隻爪子使勁撓著大門，陸嘉楠一開門，它就拔腿直奔卧室。

「魯魯，不許進去！」

陸嘉楠慌忙跑上前將它抱住，然後趕緊關上卧室的門，燈也沒來得及打開。

萬小宏開了燈，看著他慌亂的樣子，臉上浮出淡淡的笑。

「不好意思，沒有收拾有些亂……你隨便坐，我得先去給它洗個爪子。」陸嘉楠橫抱起魯魯，臉上萬般無奈。

「你還是老樣子，潔癖的毛病一點沒改。」萬小宏揮揮手，示意讓他快去。

夜空驟然亮如白晝，之後是一個響雷。

之前的小雨宛如前戲，直到現在才是真正的風雨交加。

萬小宏將琴和背包放在沙發邊上，一個人走到客廳的窗前，看著雨水在玻璃上匯聚成一條條瀑布，急促而下，同時輝映著遠處的燈火，晶瑩剔透。

「不用擔心，這應該只是陣雨，下一會兒就會停了。」

帶著魯魯從浴室出來後，陸嘉楠濕了半身，手上拿著熱氣騰騰的玻璃杯，而那隻小兄弟依舊心有不甘地直奔卧室，將木門抓得唰唰亂響，口裡還發出不滿的哼唧聲。

「來，請用，這是專門為你準備的。」他將杯子放在茶幾上。

「你也太客氣了。」

萬小宏回過神，從窗前走到沙發前坐下，盯著杯里一看，無奈地笑了。

「你這是……」

「之前讓你喝了那麼多的咖啡，怕你失眠，所以現在專門給你熱一杯牛奶，全當安神用。」陸嘉楠在他身旁坐下。

「這麼窩心？」萬小宏舉杯眯著兩眼，「那你就不怕我喝了以後犯困，直接睡在你家？」

陸嘉楠聽後微微一怔，馬上又笑笑說：「那我肯定歡迎，反正地板和沙發，隨便你選。」

「真無情吶……」萬小宏閉上眼，喝了半杯牛奶。

「怎樣，這個牌子的不錯吧？」陸嘉楠得意道，「這是白俄羅斯那邊產的，味道雖然一般，但至少沒摻過水，品源也特別喜歡這個牌子。」

「嗯……」

「對了，再給我說一些你們之間的事吧，你剛才說他不是破產了嗎？那你們現在怎麼辦？不會僅靠你賣唱維持生計吧？」

「當然不是，後來我們……」

萬小宏的那位在不久前生意失敗，只得申請破產，現在呆在家裡無所事事，僅靠著幾家餐飲連鎖店養著，整個人變得有些消沉。

萬小宏說，也正是因為如此，如今的他才變得沒了脾氣，對自己更是加倍的好。

萬小宏還說，自己現在又做起了老行當，在臨街的路口開了一家音樂小酒吧。

說到這裡，他的目光開始環視整個屋內。

茶幾上的素描，牆上的油畫，漫著淡色小花的壁紙。

地板上堆著雜物，零亂卻又幹凈，柔軟的燈光，好一個溫馨的家。

「這些都是他畫的？」他手上拿著一副素描，兩眼卻落在牆上一幅長寬一米的陸嘉楠畫像上一動不動。

「這個……」看到自己的畫像，陸嘉楠紅了臉，「這都是他的遊戲之作。」

「遊戲之作都能畫成這樣，他還真是有本事啊。」

萬小宏走到畫前，靜靜欣賞起來。

這幅畫的技法其實很普通，上面的陸嘉楠也是尋常的模樣。

只是每次看到這幅畫，總會讓陸嘉楠不由自主地想起掛在卧室里的那幅，也總會讓他面紅心跳。

因為那一幅是蕭品源專門為他畫的裸像。

幸好剛才把卧室門給關上了。陸嘉楠暗自慶幸。

「真是羨慕啊……」萬小宏手撫在那幅畫上輕嘆，「說是羨慕，倒不如說是有點嫉妒了。」

陸嘉楠：「啊？」

「小楠，你知道嗎？從你離開後，我就一直在想……理想與習慣，自己究竟應該遵循哪個才算正確。」

萬小宏說完，轉眼靜靜看著陸嘉楠。

他臉上的傷一直都在，陸嘉楠也從不懼怕那道傷疤，只不知為何，被他今日這樣看著，竟有種說不出的氣息，讓人有些戰慄。

記得以前在萬小宏家裡時，他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你說的什麼，我沒聽明白。」陸嘉楠朝他尷尬地笑笑。

「小楠，其實在你搬走後，我有到那棟公寓找過你，甚至還想給你打電話……只是我一氣之下扔了手機，最後怎麼都想不起你的電話號碼……我一直想問你，當時的我，在你心裡究竟算什麼……」

這一瞬陸嘉楠的心跳幾乎與雷聲同步，在身體內尤其響亮。

原以為萬小宏對此事無比豁達，沒想到他也有放不下的時候。

「我……對不起……」

「我不想聽你道歉，」萬小宏低聲，走到他跟前輕聲一嘆，「小楠，我喜歡你，從開始遇見你到現在，這種心情一直沒變，當初我接近你並非僅僅是為了緩解那可笑的寂寞，而是因為……因為我知道你才是那個最能看清我內心的人。」

「你別這樣……要被他知道了，會難受的……」

「他？你說的哪個他？是你的那個他，還是我的那個他？」他又上前一步，「是啊，之前我也想過，或許這輩子也就只能跟他那樣了，可是……」

話到此處，他的手輕輕撫上了陸嘉楠的臉頰。

「別這樣！」

陸嘉楠閃開了，與此同時，萬小宏的電話也響了。

「喂？又漂去哪兒了？這麼大雨，要不要過去接你？」

電話里的聲音低沉疲憊，聽起來像是喝了不少的酒。

「哦……沒事，」萬小宏平復了心境，回覆對方：「我遇上一個朋友，現在就在他家裡。」

「朋友？哪個朋友，我認識？」

「你不認識，」萬小宏看了眼窗外，「現在雨停了，我馬上回去。」

說完他掛了電話。

「對不起，今天失態了，嚇到你了。」

他還想伸手去撫摸略顯驚恐的陸嘉楠，卻在中途收了回來。

雙雙沉寂片刻，他說：「好了，玩笑開夠了，我也該走了。」

玩笑？這算是玩笑？陸嘉楠朝他瞪大了雙眼。

萬小宏背著大包和琴走向玄關，打開門後又回頭：「對了，之前和你說過開酒吧的事……現在我那裡缺一個駐唱，我希望你能過來，就當是幫幫我這個老朋友的忙。」

「我……」

「現在先不忙給我答覆，你想想再說，我的電話你有……」他向陸嘉楠揮揮手，「今日先再見了。」

大門關了，陸嘉楠愣在客廳內，半晌，卧室門自己開了，又把他嚇了一跳。

「品源？」

朝卧室斜睨過去，蕭品源竟然就站在眼前。

他今日怎麼回來了？壞了，剛才發生的他一定都知道了……陸嘉楠身後一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