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內的空氣有些壓抑，排練室的氣氛就比較活躍。

自從與樂隊的夥伴混熟後，陸嘉楠每天都會來得很早，同時也會帶上樂隊兄弟們的口糧。

因為吉他手阿D曾說，既然是兄弟，除了相互擼音樂，還得酒食共桌。

小酒吧有的是酒食，可營業時樂隊要演出，自然是無法滿足阿D的訴求，所以平日排練的時間就成了他們撒野的時刻。

陸嘉楠拎著一個大包，一路小心翼翼，為避耳目，還專門從酒吧後門潛入排練室，當他進門的剎那，所有人都閉眼抽動了鼻尖。

排練室在外聽著還是鼓聲不斷，內里眾人已經開始操練全家桶。小宋撿了兩塊香骨雞塞進阿濤嘴裡，陸嘉楠拿著一個雞肉卷，蹲在門邊。

「阿楠你在那裡幹什麼？還不趕快過來！」

小宋看著桶內逐漸減少的雞塊為他著急。

他卻不緊不慢地吃著手中的肉卷，對小宋說：「我這叫望風。」

小宋說陸嘉楠杞人憂天，因為有阿濤在一旁造響動，老闆肯定不會來。

可是陸嘉楠一個肉卷才吃完，就聽見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他趕緊起身向大家打個手勢，隨後阿D拿起了吉他，老光按下貝斯，小宋熟練地將紙筒和殘留物踢到鍵盤下，坐下後用雙腿擋著作案的證據。

阿濤更是不慌不忙，把嘴裡吐出的雞骨直接打在嗵嗵鼓上，節奏頓時歡快起來。

等萬小宏進了排練室，陸嘉楠也早抱好了吉他站在主唱位置哼起了歌。

萬小宏什麼也沒說就出了門，可是陸嘉楠剛才悄悄看過，他的鼻子在那麼一瞬有明顯的抽動。

樂隊的小圈子收了陸嘉楠，演出時自然都為他考慮，雙方漸漸形成了一種默契，他也唱得越發自在起來。

陸嘉楠在直播時做的廣告很有成效，不少人因此發現了這間小酒吧，而酒吧內的氣氛也開始漸漸由悶騷變得亢奮起來。

高峰時段，會有不少人站在過道上隨音樂起舞，並且會時不時地給樂隊成員拋出打賞。如此，萬小宏終於也如願以償，第一次賺取了樂隊成員們的三成打賞費。

歌在口中時，陸嘉楠會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只要歌未完，這樣的福祉感就會一直持續，可每次到了結束時，感覺就不一樣了。

每唱完一首歌，他都會將視線轉移到台下，然後有會意無意地在人群中尋覓某人的眼神。

以前，他會覺得自己是在他們之中尋找著蕭品源的視線，可是最後他才說服自己，自己要找的並不是某個具體的人，而至一種更抽象的感覺。

他甚至認為，這樣的感覺誰都能給，比如說台下的萬小宏。

可不是為何，每當唱完歌後與下座的萬小宏四目相交，他心裡還是會出現那種莫名的空洞感——一種難以言喻的寂寞。

歌曲劃上最後的休止符，陸嘉楠在掌聲中鬆口氣，還如以往在人群中尋找萬小宏的身影，卻發現今夜他沒再看著自己，而是和一位西裝革履體型高大健碩的客人在喝酒。

貌似他剛就一直與這位客人聊天，兩人看起來好像是老相識。

陸嘉楠收回視線，剛準備下台休息片刻，卻聽見萬小宏那頭又傳來驚呼聲。

那位客人不知為何與萬小宏起了爭執，將酒水酒瓶揮了一地，起身後不僅惡狠狠地抓住萬小宏的領子不放，還當眾人的面給了他一拳，致使他一副墨鏡摔壞在地上。

「幹什麼，把手放下！」

陸嘉楠見了趕緊抱著琴走到事發點，毫不畏懼地擒住了那位客人的肩膀。

「嘉楠，這是我們之間的事，趕緊回去。」萬小宏向他皺眉。

「可是……」

陸嘉楠還想說什麼，那位客人的頭已經轉向了他。

客人本還怒氣沖沖，然而在見到陸嘉楠的那一剎，他雙眼中竟然流露出了詫異。

他盯著陸嘉楠，就好像與他也是老相識一般，就連陸嘉楠都不禁在私底下琢磨：自己究竟什麼時候與這個人見過。

「哈哈哈！」客人突然大笑起來，隨即放開了萬小宏。

「你言不由衷的毛病，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改。」

客人嘆口氣後瞥他一眼，轉身後低眼看著陸嘉楠：「小哥，把你的琴借我一下，我上台唱一首就走。」

陸嘉楠遲疑地看向萬小宏，見他向自己點了頭，才緩緩將琴遞給這位客人。

客人接過琴後上了歌台，調了音後一邊給自己伴奏一邊唱了起來。

花語等著風的吻，草說渴求雨的淚，你說不要我的魅，我說愛你到天黑……

誰說的對或錯，對或錯能如何。

陸嘉楠記得這是一個叫小坤的歌手寫的歌，名字就叫《花語》。

看著他唱，會讓人感覺像是壯漢在做瑜伽，可閉眼拋去眼前所見，會發現他唱歌並不難聽，也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一首歌後，客人將吉他還給了陸嘉楠，真的就帶上一眾人離開了酒吧。

「嘉楠，看來今日要麻煩你了。」

酒吧打烊後，萬小宏將車鑰匙給了陸嘉楠。

之前萬小宏一直在陪那位客人喝酒，而他回家的幾個路段又在一直查酒駕。

陸嘉楠一年前正好得了駕照，這個忙他自然要幫。

上了車，萬小宏坐在後座，看著陸嘉楠生疏的動作忍不住想笑。

「你笑什麼？」陸嘉楠小聲問了一句。

「我笑……」萬小宏清清嗓子，「你找機會告訴他們，以後要吃東西光明正大的就行，不用躲躲藏藏的，不過雞和鴨什麼的最近最好別吃了，都說有什麼禽流感。」

陸嘉楠「哦」了一聲，給副駕駛上的小粒繫上安全帶，隨後又叮囑萬小宏也把安全帶給繫上。

小車在路面上緩緩挪動起來。

「剛才那個客人為什麼對你那樣？」車行半路，陸嘉楠忍不住問。

「這個啊……」萬小宏沒說下去，後座又開始沉默。

「他和你眼睛上的傷有關？」陸嘉楠又問出了自己的想法。

萬小宏還是沉默。

因為是陸嘉楠在開車，萬小宏打開了行車記錄儀，後視鏡內兩人再也不能以視線交流。

陸嘉楠沒再多問，專心地開著車，心裡卻對後面充滿了好奇：他到底是在低頭沉思呢，還是將臉轉向了窗外。

果然如萬小宏所料，一路上都有人在查酒駕，幾番走走停停，陸嘉楠終於將萬小宏送回了他家附近的停車場。

萬小宏道了聲謝下車，下車後開了副駕駛的門將熟睡的小粒抱進懷中，陸嘉楠也背好了琴關上車門。

「那好，我回去了。」

「你去哪兒？」

「回家啊。」

「你想怎麼回去。」

陸嘉楠笑笑後掏出手機：「叫車咯。」

「這麼晚了，開什麼玩笑，今晚就住我家。」

「可是……」陸嘉楠遲疑，「我沒帶換洗的衣服。」

「整麼跟個大姑娘似的，」萬小宏無奈搖頭，「衣服你可以穿我的，內褲我那兒也有一次性的，怎麼，怕我會吃了你不成？」

陸嘉楠撓頭：「這倒不是……」

最後陸嘉楠拗不過萬小宏，只得跟著他走出了停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