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硬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直播』，對於陸嘉楠來說沒有什麼比芥末更合適了：看著顏色鮮艷，以為好吃，一勺子放在嘴裡會從喉嚨嗆到鼻腔，那種暢快無以言表。一點一點的來，反而會給味蕾一些情趣，但是前提是在吃下去前必須有充足的心理準備。

「直播雖然看起來簡單，其實也沒這麼簡單，什麼都要做到最充足的準備，而且你給人的第一印象必須要好……」蕭品源一邊給陸嘉楠上妝一邊說，「你一定要讓網路那端看你直播的傢伙對你有所遐想，這樣他們才會捨得氪金，記住，當你成為了主播，你就要遵循別人給你擬定的特別人設做人，絕對不能讓別人對你產生幻滅。」

陸嘉楠一邊看著鏡子里因為粉底變白的自己，眼神一邊還時不時和鏡子里的蕭品源碰撞著：

「人設……那是什麼？」

陸嘉楠這麼一問，讓正在給他描眼線的蕭品源一不小心弄疼了他的眼皮，陸嘉楠整個頭向後微微一仰，這又讓蕭品源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他放下畫眼線的筆，雙手捧著陸嘉楠頭的兩側讓它重新回到原位上。

隨後蕭品源又左右看著自己的『作品』眼都不眨一下。

被一個比自己年長的男人這樣看了半天，陸嘉楠感到十分不自在，可看見蕭品源這般嚴肅認真，他又不好意思去打擾人家。

過了好一會兒蕭品源才小聲回答陸嘉楠：

「關於人物設定這個東西你先別管，到時你帶著耳機，面對粉絲們的提問我叫你說什麼你就說什麼，叫你做什麼你也得照做，這樣人物設定就沒問題了，知道嗎？」

「哦……」

「嗯，這就好，我說過，只要你聽話，掙那點錢根本不是問題。」

說完蕭品源雙手又輕輕捧了捧陸嘉楠的下巴，繼續專心的給他描著眼線。

也不知何時，看著蕭品源，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陸嘉楠突然就感到胸口好像湧出了什麼東西，就好像本是一片平靜湖泊，突然被一葉紅楓打擾了一樣，那片漣漪就像飄蕩的絲綢一樣緩緩從他心口撩開來。

是不是因為距離太近了。陸嘉楠心想。

「好了……」

畫了又擦，擦了又畫，半小時後，蕭品源鬆了一口氣，他擦擦額前汗看著陸嘉楠，好似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作品一般，然後他將視線調整到和陸嘉楠一樣朝鏡子里看去。

「這……這真的是我嗎？」

陸嘉楠看著鏡子裡面那個光彩照人的美少年，一點都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明明剛才還是一身窮酸兼土氣的傻小子，在蕭品源的手裡居然就這樣脫胎換骨了。

蕭品源看著他一臉滿意，他從後面輕輕握住陸嘉楠的雙肩：

「你的底子還算不錯，效果比我想像得要好，現在我的作品你欣賞完了，該輪到我欣賞你的大作了。」

蕭品源說完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小屋裡有台電腦，電腦上有個像素很高的攝像頭，考慮到陸嘉楠要唱歌，蕭品源還專門給陸嘉楠配了一個最好的Mic，不僅如此，他還專門為陸嘉楠準備了直播用的服裝，就連房間內的燈光和背景他都弄得十分溫馨與上心。

「準備了。」蕭品源站在攝像頭後面看著手機：「一，二，三，我已經打開直播間了……」

說完，蕭品源在手機上點了直播開始鍵，於是幾秒後，看直播的觀眾陸續進入了陸嘉楠的直播間。

陸嘉楠按照之前蕭品源給他準備好的劇本，先是大方地和大家打了一個招呼，隨後他在大家友好的回應下拿起吉他唱起了《小手拉大手》。

陸嘉楠今日的裝扮很清新陽光，他的歌聲也很清新陽光。

蕭品源站在攝像頭後面聽他唱歌，嘴角也開始不由自主的上揚，那瞬間，蕭品源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被他的歌聲帶到了擁有青草和湖泊的遠方。

一曲完畢後，蕭品源拿起手機，看見熒幕上多了好多的彈幕，而此時人們也開始了他們和陸嘉楠的互動。

陸嘉楠做直播用的名字叫Silverlight,觀眾們都叫他Sli。

【……你歌唱的真好，以前是有學過嗎？】

【……如果不是聽你唱歌，真看不出來你是居然個男孩子，實在是太漂亮了……】

【看你還是學生的樣子，做直播辛苦嗎？】

……

對於這些突如其來的提問，蕭品源一直用對講用的迷你耳機提醒陸嘉楠哪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就連類似『你今日內褲是什麼顏色』這種無聊的問題都被蕭品源巧妙的過濾掉了。

於是第一天直播，陸嘉楠唱了很多歌，他在蕭品源的協助下和觀看直播的人們愉快的互動，當天直播結束後他們就凈賺了八千多元，粉絲也超過了百人。

「今天戰果不錯，來，我們幹一杯。」

直播結束後，陸嘉楠迫不及待地卸了妝，蕭品源在手機熒幕前清算了收入，終是不自覺地笑了，在陸嘉楠從洗手間出來後他大方地邀請陸嘉楠去校外的小酒館好好吃一頓。

「來，今天我們好好慶祝一下看門紅，幹。」

蕭品源給陸嘉楠的杯子里倒了啤酒想與他一飲而盡。

「對不起……我不喝酒……」

陸嘉楠本想表述『他酒量不好所以不能喝酒』，而蕭品源卻以為他是怕喝壞了那副好嗓子。

於是他招手喚來招待，給陸嘉楠叫了一杯橙汁。

「不過……今天的成績真的算好嗎？」

蕭品源一心本想高興一下，見陸嘉楠心不在焉的玩弄著筷子，對眼前的美食絲毫不上心，覺得有些掃興。

蕭品源不解：「當然不錯了，你怎麼會這麼問？」

「但是……像之前的那個女的……她都能日入兩萬啊……」

蕭品源溫柔地對他笑笑，又在他碗里夾了一塊牛肉：「你啊……別老想一口吃個大胖子，好多主播第一天做直播，收入都沒有超過一百塊的。」

「不是吧！」陸嘉楠不可思議地瞪著坐在對面的蕭品源，「怎麼可能這麼少？」

「你不相信啊，不信你有時間就去問他們啊，第一次很少有人會有經驗，也很少有人會揣測觀眾和粉絲的用意，所以最初那幾天他們的數據都是不盡人意的，我原來想著第一天你能拿個千元左右就不錯了，哪知道會超出這麼多。」

「哦……這樣……」陸嘉楠皺眉低了頭。

雖然蕭品源這麼說，但是他知道，八千和一百五十萬還是有很大的距離。

蕭品源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他讓招待拿了一個空碗，又在裡面盛了一碗湯，對他說：「你放心，第一天成績就這樣好，以後只要你聽我的，我保證你的收入只增不減。」

蕭品源如此信誓旦旦，終讓陸嘉楠展了眉，他對蕭品源點點頭：「我相信你。」

說完，他拿著蕭品源給他叫的橙汁一飲而盡。

唱了一天的歌，他嗓子累了，也渴了。

之後，真的就像蕭品源所說的，陸嘉楠後兩日做的直播，在相同的時間段里，他分別獲得了一萬七和兩萬一的收入，粉絲也達到了近千人。

蕭品源告訴陸嘉楠，這是因為他的表現在觀眾面前已是有口皆碑了，觀眾間一般都會互通消息，所以他這碗醇酒，也終是香出了深巷外了。

嘗到甜頭的陸嘉楠徹底地相信了蕭品源，為了獲得更多的錢他開始馬不停蹄地練習新歌和做直播，他甚至為此以自己身體不舒服為理由向輔導員請了半個月的長假，而他的收入也在蕭品源的指導下開始日漸豐厚起來。

原本一天只能收入八千至一萬的他在當主播後的第七天內就開始飆升到一日三萬的收入。

而此時蕭品源對鬥志昂揚的他卻沒有更多的去鼓勵，他則是提醒陸嘉楠：

「收入上升到一個階段，你的收入就不會再增長，對於某一個主播，粉絲總會有審美疲勞的時刻，當你看到粉絲數量有減少、他們打賞的東西也逐漸減少的時候，你就要重新開始下功夫取悅他們了，到時候就不是一兩首歌可以滿足他們的了……」

「會有這種事嗎？」陸嘉楠在收到銀行發來的轉賬簡訊後本是滿心歡喜，聽他這麼一說又不禁緊張起來。

「嗯……」蕭品源點點頭，「原本這種事都會過很久以後才會發生，但是我看你的數據進步這麼快，相信這種事也許很快就會發生，所以到時候無論叫你做什麼，你都得扛下來。」

「那個……會很難嗎？」

蕭品源將陸嘉楠忐忑的樣子看了好一會兒，才用手撓了撓他的頭：「哪會很難啊，又不是要你的命。」

「哦……」

陸嘉楠松下一口氣。

可是他卻不知道，蕭品源口中不是很難的事，他以後卻做得非常難，簡直如同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