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眼眸輕輕抬起，望向眼前的人。

齊鐵嘴趕緊湊過來，「二爺，是我。」

二月紅微微點了點頭，表示知道。

齊鐵嘴鬆了口氣，又指了指莫測，道:「這是佛爺夫人的表妹，是位西醫，特意來照看你的。」

「不必，」二月紅喘了口氣，自嘲的笑了笑:「替我謝過……夫人好意，沒有用。」

紅衣男人安靜的卧在躺椅上，眉目疏遠。

他根本就沒有任何氣力，取回那塊隕銅，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功力。

連開口講話，都十分吃力。

莫測並不理會他的話，而是從藥箱翻了一翻，「先吃藥吧，不論如何，把退燒藥吃了，過會再給你注射一針抗生素。」

齊鐵嘴摸了摸下巴，問她:「那二爺的身體究竟……」

莫測眉目染上幾分凝重，輕輕嘆了口氣，「包括我在國外留學，在北平的醫院裡見過很多病例，可都沒有二爺這樣的，我實在……不太知道緣故。」

這時，斜里傳來一道聲音，帶著微微諷刺:「我竟是不知道，原來確診不了病因還能夠給人亂開藥，如今西醫都墮落到此等地步了嗎？」

莫測微微一愣，循聲望過去。

只見門口站著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她的面容生的艷色無雙，一分一毫都無比精緻，尤其是一雙鳳眸，光華之中，儘是冷厲。

「阿錦！」

二月紅眼睛一亮，吃力的按著躺椅的扶手撐起身子，「阿錦，你……沒事吧。」

雖然知道她本事很大，可那天她是沖著屍鬼的方向去的，後來張副官告訴自己屍鬼被她滅了，可她似乎……也受了傷的模樣。

紅衣男子硬生生撐著身子，打量那個令他魂牽夢繞的女子。

還好，她看起來……精神不錯。

齊鐵嘴直接蹦過去，拉過霍錦惜就往裡走，一邊走一邊感嘆:「哎呀我說霍當家你終於來了，你不知道二爺昨天有多嚇人，我跟佛爺都要被他嚇壞了，你快來看看他……」

女子甩手掙開齊鐵嘴，冷冷瞥了他一眼:「誰說我是來看他的？」

齊鐵嘴顯然一愣，「那不然……」

霍錦惜言簡意賅:「我來接我的人。」

話音剛落，女子便抬眼，望向屋裡的角落，「小鬼，跟我走吧。」

「啊啊啊！」

齊鐵嘴一雙眼差點瞪出來，他就說不對勁嘛！好好的府邸怎麼陰森森的，原來霍當家將她養的那隻小鬼放到這裡來了，嗚嗚……佛爺、副官，救命啊——

角落的陰影里頓時出現一個人影，依舊是萌萌的小正太模樣，看到霍錦惜，便歡呼著沖她撲過來。

「女人！你還記得我啊！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跟著那個紅衣服大哥哥真的一點都不好玩……」

莫測同樣被嚇得後退一步，有些驚恐的望著這憑空出現的孩童。

她在國外留學多年，素來不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可如今這小孩憑空出現，委實……

鳳眸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小鬼扯了扯她的衣袖，一臉邀功:「女人！我跟你說，我可立了大功，要不是我，地下頭那些東西早就把那個紅衣服大哥哥纏的死死的了，你說說你怎麼獎勵我？」

二月紅的目光一直都沒有從女子身上移開，聞言，他頓時恍然，怪不得自己只是受重傷，並沒有像佛爺那樣被那些東西纏住，原來是阿錦……放了小鬼護著他。

出乎意料的，霍錦惜沒有生氣，也沒有像往常一樣拍小鬼的腦袋，而是平靜的回視著它，問道:「獎勵你隨我回家，可好？」

「回霍府？」

小鬼眨眨眼，有些泄氣，嗚嗚……它就知道！摳門的女魔頭，這算什麼獎勵。

「不是霍府，是回我真正的家，白曦的家。」

小鬼一個激靈:「你……你要離開？」

聞言，二月紅瞳孔驟縮，驀然開口:「阿錦，你……咳……要走？」

這裡，只有他聽的明白這話，也知道他心上的姑娘，到底來自哪裡。

「是。」

進來這麼久，霍錦惜終於正眼望向二月紅，接他的話。

「此次也是特意向二爺告別，」那一雙鳳眸無比平靜看過去，沒有半點波瀾起伏:「畢竟相識一場，二爺，好好保重，我要走了。」

一瞬間彷彿天地驟然寂靜，二月紅愣愣的望著眼前的女子。

她的眸色安寧而平靜，就連看向自己的時候也沒有任何波動，彷彿……已經下定決心，要就此離去。

她要……走了嗎？

永遠的離去？

她……不要他了嗎？

心口傳來撕裂般的痛楚，二月紅身子一動，驀然摔下躺椅，重重落在地上。

「二爺！」

莫測一驚，立刻過來扶他。

可二月紅絲毫不曾理會，他只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向那個魂牽夢縈的女子爬過去。

他不能……讓她走。

阿錦……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殷紅的血從二月紅嘴角溢出，大滴大滴的砸落在地上，濺入塵埃里，驚心動魄。

他甩開莫測的幫助，一分分的，爬到霍錦惜腳邊，拖出一路血跡。

宛如奈何橋邊開的最盛的彼岸花，紅的灼眼。

霍錦惜略有些驚詫。

她是靈師，因此單憑雙眼看上去便能夠知道二月紅並沒有被那些鬼東西侵入身體，也就是說，小鬼將他護的很好。

可是……看他的模樣，像是受了傷？

鳳眸一凜，頓時盯住小鬼，小鬼只覺得頭頂一涼，禁不住縮了縮脖子，辯駁道:「女人，你只說讓我護著他不被地下的東西侵蝕，沒有說護著他不讓他受傷……」

腳踝被二月紅握在手裡，他的力道並不算大，卻生生拖出幾分沉重的意味。

「阿錦……」紅衣男人一路爬過來，真的就那麼一寸寸的爬過來，丟棄往日一切風華傲骨，逶迤在地，爬到他心上的姑娘身邊，抱住她的腿。

「不要……走……」

即使每吐一個字都萬分艱難，二月紅依舊不放棄，緊緊的，像抓住餘生所有的希冀。

阿錦，留下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