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錦惜踏入張府的時候，見張啟山披著外套，一邊露出精壯的左臂來，上頭雪白的繃帶依舊帶有血痕，而尹新月正坐在一旁，認認真真的為他換藥。

眼神一轉，便見二月紅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眉目肅然。

「我看一眼傷勢。」

霍錦惜徑直走過去，恰好尹新月換下帶血的舊繃帶，開始上藥，聞言手中動作一頓，轉頭去看霍錦惜。

「佛爺恢復的不錯。」女子含笑點頭，視線接觸到張啟山，見張啟山沖她微微頷首，權作打了招呼，便轉身，想要尋個位子坐了。

「阿錦，過來。」

這時，一隻修長有力的手伸過來，擋在面前。

霍錦惜低頭去看，只見那雙手生的骨節分明，皮膚白皙細膩，堪堪只有指腹略有薄繭，手型尤其好看。

儘管如此，卻沒有分毫女氣，一分一毫都彷彿造物主的恩賜一般精緻。

循著那隻手看過去，手的主人正安靜的凝視著自己。

因著連日奔波，二月紅臉色略有些憔悴，但精神卻是極佳，一雙眼彷彿幽深的潭水一般，脈脈溫情，幾乎將人溺斃在裡頭。

真是……敗給他了。

女子低低嘆了口氣，剛略抬了抬手，就被二月紅一把握住，輕輕一個巧力，便坐在了他的身側。

她大概上上輩子欠了他二月紅的，因此這兩輩子，都得為他當牛做馬。

「我在家族墓穴下頭髮現了一分報告。」

霍錦惜正天馬行空的溜著號，不妨二月紅略帶嘶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啊？」

女子眨眨眼，一個沒反應過來，「你的嗓子怎麼了？」

二月紅無奈，伸出手指輕點了一下女子額頭:「不過是有些傷風罷了，阿錦，你在想什麼呢？有沒有聽我說話？」

「在聽在聽。」

霍錦惜小雞啄米般的點頭，一雙鳳眸清澈見底，充斥著滿滿的無辜。

二月紅失笑，阿錦向來都是清冷睿智的，而這樣迷糊的阿錦，倒委實不多見。

嗯……其實很可愛。

接過那份泛黃的鳩山報告，霍錦惜倒真是認認真真看了一遍。

她記得老九門裡有這麼一段，但時隔太久，很多細節都已經記不太清楚，還是仔細看看為好。

然而結果就是看的她熱血沸騰。

日本鬼子進長沙？還僱傭中國工人？還用中國人做細菌實驗？還把當時下礦的中國人都封死在裡頭？

它怎麼不上天？

這要是擱在二十一世紀，中華民族早已經強大的時候，哪裡由得小鬼子這麼胡來。

霍錦惜閉了閉眼，壓下滿心戾氣。

淡定淡定，這是民國，中華民族受欺負是正常，沒有欺壓怎麼反抗？怎麼崛起？

反正……早晚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正平復著心情，張啟山的聲音便傳過來，依舊是說一不二的語氣，「正好，有了這份報告，也算是錦上添花了，我打算這段時間再下一次墓。」

「不行！」

尹新月剛好打完繃帶的最後一個結，將外套給張啟山披好，聽到他的話之後立刻炸毛。

「張啟山你傷還沒好——」

張啟山擰眉瞥了她一眼，彷彿沒聽到她的話。

「我若是下墓，你在長沙就不安全，讓聽奴和棍奴送你回北平。」

「張啟山！」

尹新月氣鼓鼓的瞪他:「我跟你說我不回不回，你要是下墓，我就跟著你一起。」

「簡直胡鬧！」

張啟山懶得理她，「你跟下去幹嘛？喂粽子？」

「哎，張啟山你小看我是吧，我跟你說——」

「佛爺，」二月紅適時開口，溫潤如玉，「我隨你下墓。」

「二爺……」不僅張啟山詫異，就連尹新月也消了音，十分驚訝的瞪著一雙圓圓的眼睛看過來，唯獨霍錦惜沒有流露絲毫詫異，畢竟她是後世之人，細節記不清楚，這些大事的大致走向還是知道的。

二月紅笑了笑，解釋道:「佛爺因我受傷，本就令我過意不去，況且舅老爺留下的遺書亦是有吩咐，紅家後代見此，必要去一探。」

「族中多個長輩為此喪命，我二月紅又怎會不查個清楚？」

張啟山定定看著二月紅，最終掀唇笑了，眸中意味深重:「有二爺在，此行必將事半功倍。」

「哎，張啟山——」

尹新月叉腰，氣鼓鼓的擠到兩人之間，阻住他們的視線，「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你傷還沒好，不準下墓，你要去我就跟你去，你知道的，你就算不讓我跟我也有辦法偷偷跟著！」

張啟山仰頭，打量了一下堵在他身前的尹新月，「你到底想怎樣？」

這時候，我們正捻著葡萄吃了一顆又一顆的霍大當家終於看不下去了。

放下那串已經禿了一半的葡萄藤，霍錦惜咽下最後一口葡萄肉，這才開口:「唔……新月，你不用擔心，佛爺最近不去，等傷好了他才能去。」

眾人齊齊望她。

……呃？看她幹嘛？

霍錦惜眨眨眼，眨出一抹無辜的神色，「佛爺你可別告訴我你這一陣下墓啊，地下頭那些東西最喜歡血腥味，你要是一下去把他們都召過來……唔……那不實打實的送給它們當食物嘛！」

二月紅取了布巾，拉過女子細長白嫩的手指，將上頭殘留的葡萄汁水拭凈，方慢條斯理的接了一句，「阿錦說的有道理，佛爺，下墓一事得緩幾日，況且，此次下墓兇險萬分，也得做一番周全的準備。」

聞言，張啟山略一沉吟，「也好，不僅是下墓裝備，長沙城裡也得做一番準備才行，就暫緩些時日，等準備周全之後，我們再一同下墓。」

尹新月一樂，剛一張嘴，卻不妨被霍錦惜搶了先:「新月，你還是老實留在長沙吧，你靈基不穩，跟下去也白瞎。」

小臉一皺，尹新月滿臉不樂意，語氣卻也沉著下來:「那也總比沒有好，錦惜，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張啟山，就看出來他身上陽氣有損，必然是讓地底下那些東西碰了，萬一這次——」

「沒有萬一，」回答她的，是女子明晃晃的笑面:「我一同下墓，佛爺我替你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