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錦惜伸手，探了探張啟山的腕脈和頸脈。

嗯……二月紅手法果真利索，那東西除的一點也不剩。

這時紫晶從外面過來，看了一眼霍錦惜，欲言又止。

「說吧，」霍錦惜不在意的揮手:「這邊沒有外人。」

紫晶應下，才啟唇彙報:「清早雁回就傳回消息，郊外那座礦山外頭髮現了日本人的蹤跡，顯然是有所埋伏，我們的人順勢跟著不動，直到察覺佛爺他們出來，這才曉得日本人是在那裡伏擊佛爺。」

「原來是霍家人出手相助，」張副官恍然，立刻轉身，恭恭敬敬沖霍錦惜敬了一個軍禮:「多謝霍當家。」

霍錦惜聽了，卻依舊一副懶懶的，毫不在意的模樣。

雁回是四大隨扈中唯一的男子，霍錦惜淺淺勾了嘴角，心想他這次做的不錯，足夠給張啟山吃一個教訓。

紫晶彙報完一切之後，才上前一步，將手上的小藥箱遞給霍錦惜:「當家的，這是按著您的吩咐，在洋人藥房買來的藥。」

霍錦惜接了，隨手在裡頭翻了翻，找出止疼藥片，直接含在嘴裡，以茶水就著咽了下去。

「霍當家……」

霍錦惜轉頭，見二月紅盯著她，不由得笑道:「二爺想說什麼？」

二月紅頓了一頓，搖了搖頭:「只是想問問霍當家的身子……」

「還死不了。」霍錦惜又翻出一種藥片，碾碎了塗在張啟山指尖的傷口上，端詳了一刻，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紫晶，我們回吧。」

紫晶上前，給霍錦惜加了一件月白的披風，「今日天氣涼，當家的小心身子。」

「霍當家！」

霍錦惜腳步一頓，轉過身來。

只見一身血污的張啟山已然醒來，扶著桌沿起身，語氣雖虛弱卻依舊堅韌:「抱歉，謝謝。」

陽光斜斜的灑進來，落了那立在門口的女子滿身，亦是為她鍍上一層金色的柔光。

張啟山果真是聰明人。

霍錦惜垂眸，淺淺彎唇，這一聲抱歉，是為不經她同意而入霍家地盤所言，而那聲謝謝，自然就是為了搭救的情誼。

「那三娘就承了佛爺的歉意和謝意，」霍錦惜盈盈一笑，「只盼著下次佛爺對於三娘善意的提醒，可不要再不聞不問了。」

女子身影漸漸遠了，融入耀眼的陽光里，卻依舊能看得出她脊背挺得筆直，堅韌而傲氣。

二月紅斂眸，壓下心底的那一絲異樣。

他怎麼會覺得……他們見過呢？

許是最近太累的緣故吧，老是出現幻覺，這個女子，不像自小一同長大的霍錦惜，倒像是……

像誰呢？

他也說不上來。

「管家，」二月紅啟唇，淡淡吩咐:「去庫房裡取些補品給霍當家送過去，權作謝禮。」

街上艷陽高照，倒不比屋子裡頭，有幾分陰冷。

霍錦惜一出紅府，面上笑意便徹底散盡，唯留下森森寒意。

是裘德考！

截殺張啟山一行人的，是裘德考！

那個披著日本皮的美國人……終於出來了啊……

半支著額頭的女子輕輕吐了口氣，心想，出來也好，這樣……把敵人放在眼皮底下看著，總好過不知方向。

可民國時代到底是動蕩啊……

霍錦惜思及此，面上也禁不住浮出苦笑。

在這樣的天下大勢下，她再怎麼厲害，也無法改變大局。

這是祖國的一段歷史，是祖國必須經歷的劫難，宛如鳳凰涅槃，必先浴火歷練。

因此，她只能傾盡全力，護好她想要保護的人。

「紫晶。」霍錦惜闔目，低低喚了一聲。

「在。」

「不要對佛爺有任何想法，如果有，必須立刻切斷。」

「當家的，我……」

霍錦惜閉著眼，因此看不見紫晶的神色，可依舊猜得出來，紫晶心底是怎樣的不甘。

「我只想問一句，當家的，您對我說這話，是因為身份懸殊嗎？」

「佛爺身份尊貴，而我只是個下人，所以——」

「你錯了，」閉目養神的白裙女子驀然打斷她，語氣清淡:「我提醒你，並不是因為什麼身份差異，而是因為他有命定之人。」

「他的命定之人，不是你能比的。」

車內是久久的沉寂，霍錦惜低笑一聲，睜眼，甩給紫晶一張白紙。

「拿著這個，去長沙租界的德國大使館，交給權位最高的人。」

紫晶面上猶有不甘，卻還是伸手接了下來，略掃了一眼。

這是一張畫，白紙上畫著一個奇異的圖騰，圖騰旁邊還寫了一行字元，紫晶著實認不出是哪個國家的語言。

當家的最近……變得越來越神秘了啊……

霍錦惜自從那日回了府邸，一連數日都在倒騰藥品，很少邁出屋子。

不僅如此，她還自己寫了藥方，令蘭心替她抓藥，日日喝著，調養身子。

馬場建設的亦是愈發合她心意了，她便每日清晨起來練一會，尤其是在槍法與速度上，基本上能達到前世的巔峰時候了。

就是體質……

霍錦惜嘆了口氣，清麗的面龐染上些許無奈，她也知道，體質的鍛煉一時半會急不得，罷了，慢慢來吧……

是她過於心急了。

一晃數日而過，霍錦惜自覺忙的差不多，遂想出去逛逛。

蘭心主動為她梳妝打扮:「當家的今日想去哪裡？」

霍錦惜略一沉吟，笑道:「就隨意逛逛，逛完之後去趟梨園，瞧瞧二爺今日唱的哪齣戲。」

蘭心頷首，「可需要我叫人備車？」

「不必，」霍錦惜搖頭:「你跟著我就好，不用什麼大陣仗。」

「對了，」霍錦惜突然想起一事來:「把念慈召回來吧，你跟著我東奔西走，府里事務無人接手，總歸是無法令人心安。」

蘭心愕然:「不是還有紫晶……」

狹長的鳳眸似笑非笑的望過來。

蘭心驀然消音，「噗通」一聲跪下去:「蘭心多嘴，請當家的恕罪。」

「你是多嘴，」霍錦惜起身，笑意驟然森冷:「紫晶的事……我給過她機會了，蘭心，我下了很大的賭注給她機會，希望她……不要讓我失望吧。」

畢竟，她必須保證，近身之人的絕對忠心。

紫晶，我只能希望你，千萬不要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