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一個角色里四五個月，入戲容易齣戲難。導演喊殺青那一刻，黎想在一瞬間十分恍惚，夜晚的照明燈打出的光暈彷彿隔開了時空。前一秒，他還是劍客尋風，下一刻他依舊是劍客尋風，來到現代攝影棚的尋風。

「小黎？」

「師父？」

賀楊伸手在黎想眼前晃了晃，見對方回神才放下心來，「怎麼出神了？想什麼呢，快卸妝換衣服，該去吃飯了。」

黎想茫然地看了一圈，才恍然明白自己是誰。

卸了妝換上現代衣服，黎想才適應了點，他捏了捏額頭，苦笑道：「想演好，一直揣摩尋風是怎麼個思維模式，現在一時半會還不好改回來。」

保姆車上只有他和賀楊兩人，賀楊正在拿解酒藥，邊遞給黎想邊說道：「接下來休息一段時間，出齣戲，沒事的。你剛接觸這行，這種事很正常。一會兒吃飯免不了喝酒，你帶上這個備著，我也不知道你酒量怎麼樣，萬一喝醉了出醜了，那就是你黑料了。」

「出什麼丑？吐到別人身上，還是大喊大叫唱歌？」黎想笑道，「這算什麼黑料啊，誰喝醉了也管不住自己啊，而且這也不是什麼壞行為吧。我倒覺得挺好笑的。」見賀楊臉色不好了，他又加了句，「不過你放心，我心裡有數，絕對不會喝醉！」　

等到了飯店，人也來得七七八八了。念在黎想年紀小，幾個年長的也不好逼他喝酒，只有江柔師父長師父短的，硬生生讓自己成為晚輩，然後堂而皇之地給師父敬酒。江柔自小在父輩的熏陶下幾乎千杯不醉，他雖佩服黎想，但心裡過不了年紀這個坎兒，總計劃著找個好的時機讓師父出出醜。

少年意氣，他想著總要有一件事比師父強才好。這不，機會來了。

黎想被灌得臉紅紅的，他眼睛彷彿起了霧氣，朦朦的，單手搭在椅背上歪著頭看著眾人笑。賀楊見了立馬上前關心，「醉了？」

黎想淡定回道：「沒有，就是頭有點暈，我歇會就好。等會走的時候喊代駕。」

見黎想應答正常，賀楊這才放心，回場子中結交人脈去了。他萬萬想不到有些人喝醉了也是理智冷靜的，只是比平時有那麼一點點不剋制不一樣。

江柔拉著紀銘作死地在一旁逗黎想，「你是我師父我就不叫你喊哥哥了，紀銘不是，他比你大，按年紀你得喊他聲哥，對不對？」

揉了揉額頭，黎想瞥了眼江柔，笑眯眯地問道：「我要是喊他哥，你是不是得喊他師伯？」

後者想了想是這麼回事，怎麼辦都吃虧，他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拉著紀銘去一邊兒灌導演去了。

發獃時，黎想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他從兜里掏出來，眯著眼才看清熒幕上的字——楚戈，用力滑向了接聽鍵。

喝了酒的他說話比平時要低啞，他靠著椅背，聽對方說話。

「今天是不是殺青了？我看官博發了VB。」

「嗯，在殺青宴。」

「你喝酒了？」楚戈敏銳察覺到黎想和平時的不同，聽著這與平日里不同的聲音，有些面紅心跳，好在對方看不到。

「少喝一點，喝醉了不安全。」

黎想淡淡嗯了一聲，對話突然陷入尷尬，只余彼此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場子有點吵，黎想拿了外套，步伐平穩地往外走，本看到黎想離開有些擔憂的賀楊見這四平八穩的步子才沒追出去。

「我出來了，有點吵。」

楚戈也嗯了一聲，兩個人繼續沉默。

夜晚的知了一聲聲叫著，混著蛐蛐的聲音，蟲鳴聲反而襯得四周安靜，路那頭有剛散場的人依依送別。

「我報的燕大，離你學校只有十分鐘路程。」楚戈突兀地說了這麼一句。

黎想反應了一會兒才說了聲恭喜。

「你也沒問我，都開學軍訓結束了。」

語氣里明顯有委屈和惱怒，黎想沉默了，他還不習慣和人有太深的牽絆。

過了會兒他才道：「是我不好，我向你賠罪好不好？」

「賠罪可以，請我吃飯吧？戲拍完了，你有空嗎？我一直有空的。課不多，有也可以逃。」楚戈語速很快，說完舒了口氣，頓了頓又道：「所以你什麼時候請我吃飯？」

「我後天的飛機。」

「那大後天。」

「好。」

兩人爽快且愉快地定了大後天約飯的行程，賀楊出來就看到黎想盯著手機微笑...

「發生什麼好事了？」賀楊一出聲，黎想臉上的笑就消失了，隨之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沒什麼。進去吧。」

賀楊皺皺眉，看不懂這波變臉是什麼意思。孩子大了到叛逆期了？這反應一定瞞著他做了什麼！

可惜直到第二天黎想清醒，賀楊也沒套出話來。

等飛回了燕京，黎想回到學校報了到，才回到租的小公寓。小公寓所在的片區安保好，他睡了一覺醒來已經是清晨六點。

六點一刻，楚戈發簡訊過來，「睡醒了嗎？我們今天吃什麼？」

對方的急切哪怕隔著熒幕，黎想都感受得到。

「你說吧。」

對方也沉默了，兩個選擇困難症面對吃什麼這種問題陷入了沉思。最終還是下了個推薦類的app，直接選評分最高離得最近的一家店，查了查有沒有包廂，這才決定了吃飯的地方。

「你不要裹太嚴，太奇怪了那樣，幹脆打扮風格換一換。」

「怎麼換？」

楚戈道：「不要穿太時尚，其實我們男生平時都是穿什麼阿迪耐克運動衫運動褲的，頭髮板寸，你帶個帽子就行。」

「我好像沒有...」

楚戈立馬回道：「我有，我比你高五厘米，身型差不多，我給你送家去吧。你不介意穿我的衣服吧？我媽前幾天新買的，我還沒上身。」

「不介意。」黎想坐起身，拉開了窗簾，外面天氣晴朗。

「那你把地址發給我。」

半小時後，楚戈拿著個袋子出現在黎想家門口，進了房間，他不著痕跡地看了一圈換了拖鞋，才把袋子里的衣服遞給楚戈。

一件黑色polo衫和一條白色工裝褲，黎想換完出來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再看看身邊穿著白色Polo衫和黑色工裝褲的楚戈，一時無言。

「果然你穿這種衣服也帥。」楚戈日常誇完，見黎想投來疑惑的眼神，也投回了一個同樣疑惑的眼神。

「怎麼了？」

「你穿的衣服和我身上的差不多。」

楚戈面色自然回道：「我的衣服只有這種類型，黑白兩種顏色。」

....黎想只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