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富貴人家的掩映下，平安城看起來倒是歌舞昇平熱鬧不歇。巳時太陽才剛剛發熱，繞過一條熱鬧街道，楚荊帶著人轉了個小彎，鑽進一條稍小些的小道，繼續往前走去。

多日的相處，顧仁雖然沒有皇帝的架子，不過也不願多說什麼。有時是聽楚荊講話，看起來也十分認真，卻極少回應，大多時候則是沉迷於自己玩的東西，亂七八糟的東西......比如走在路上踩自己的影子。

楚荊總覺得他這性子有些沉悶，心道自己也不是什麼嚴厲的人，做的也不是什麼嚴肅的事，也不該逼得小皇帝這般難受吧？

「皇上？」趁著走路的空檔，楚荊忍不住打探一番：「皇上是不是不喜歡出來？」

顧仁微微皺眉，不明所以：「不是。」

顧仁今日依舊是一身不怎麼顯眼的黑衣，因著他夠白，也不怎麼顯暗沉，平時戴冕冠束起的頭髮，如今只用一根簪子固定著，額前有些碎發，整個人頗有些小俠士的風範。

「嗯...」楚荊點了點頭，他是平常文人士子的打扮，一身白衣說不出到底是沾了墨水，還是有幾筆簡筆畫在上頭。

見小皇帝也算是聽了他的話，楚荊鬆了口氣：「那皇上覺得......是在宮裡講課好，還是出來好？」

顧仁依舊是皺眉看他，片刻後斂了目光，稍稍琢磨一下才道：「都好。」

楚荊：「......」

顧仁倒是悠悠吐了口氣：「這次去看什麼？」

這幾日楚荊帶他看了平安城許多東西，有小飯館的老闆夥計，有宜水街頭的漁民和船夫，還有何先生幾乎算是荒無人煙的家門......

兩人說話間，前路逐漸變得不再平坦，本該鋪滿的青石板，漸漸成了土路，周圍的房子也從朱門高樓變成了小門小戶，這裡已經是平安城最邊界的地方了。

又走了許久，到了一家用籬笆圍起來的院子前，楚荊這才駐足。

平安城裡少說也是幾家合住的四合院，這樣簡陋的房子，顧仁卻是第一次見到。

院子主屋有三間，應當是住了三戶人，有婦人正彎腰在院子一塊閑地里侍弄青菜。楚荊掛上了笑，十分熟絡地打招呼：「二娘，大娘呢？」

太陽有些刺眼，婦人直起身來，眯了會兒眼睛才喜笑顏開：「這，是貴人來了？」

婦人前來開門，其實也就是幾塊板子釘成的門，還沒有人高，平時也就擋擋雞狗牲畜。被喚做二娘的人，雖然衣著是樸素，頭上包了灰布，人看起來也純樸得緊，不過招待人的規矩卻是一點都沒有出錯，不僅沒有出錯，還落落大方，熱情有加。

楚荊進門，回頭看了看顧仁，見他並沒有什麼嫌棄的意思，又對婦人道：「不算貴人，這次可是什麼東西都沒帶，還帶著一個可能要讓您伺候的小主子。」

說「小主子」的時候，楚荊刻意看著顧仁，婦人一眼便明了，哈哈笑著，露出一排潔白又整齊的牙口：「這有什麼，帶再多的人，只要是楚相的人，那就都好說。」

一句「楚相的人」對顧仁彷彿十分適用，這人本來皺著眉頭想質問楚荊為什麼要打趣他，聞言也舒展了眉頭，對那婦人微微勾了勾唇。

婦人覺得這孩子可人，楚荊倒是覺得有些驚悚，在他跟前這麼久，小皇帝何曾這般笑過？雖然只是假意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