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古香古色的小茶樓里，圍著圍裙的老人哼哧哼哧的擦著桌子。外邊的細雨嘩啦啦的落下，老人略微有些氣惱的放下抹布：「這雨真不知幾時能停。」

「到了要停的時候自然也就停了」常生支著腦袋。

「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買下這個茶館。」老人不贊同的皺眉。

「閑得無聊啊，還能賺一個前孟婆做下手，不虧啊。」常生笑的賤兮兮的，身旁的宓奎無奈的搖了搖頭：「畢竟是有些交情的，有困難自然是得幫忙。」

「……哎……算了罷……」前孟婆搖搖頭，繼續擦桌子。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來著？」常生問道，他總不能再孟婆孟婆的叫吧，容易和現任孟婆弄混。

「從歌，燕從歌。」孟婆漫不經心道，沒有了以前那副找常生麻煩的樣子，安靜的有些死寂。

「想不到孟婆完成心願之後會變成這幅模樣。」宓奎搖了搖頭，他記得孟婆以前也是個標準的美人來著。

「心願了了，沒有了牽掛，自然也就老了。」燕從歌笑著搖搖頭。

「你的名字很好聽啊。」常生笑了，「只是凶了一些。」

「只希望上神不要怪罪在下。」燕從歌眉眼彎彎，竟然有了幾分俏皮的味道。

「你還是這樣好看些，本神就大人有大量的原諒你啦。」常生指間一股淡淡的綠光閃過，覆蓋住了燕從歌的身體，待光芒過後，燕從歌儼然變成了一個風韻十足的中年婦人。

「這又是何必？皮像終是虛的。」燕從歌搖頭道。

「我喜歡便行了。」常生無所謂的聳肩。

「喜歡？」宓奎挑眉看向常生，「怎的變成了喜歡。」

「嘿嘿。」常生眨眨眼睛，沒有回答，「這怎麼不來客人啊。」

「你話題轉的倒是生硬。」宓奎無奈的點了點常生的額頭。

本是隨便說說，卻沒想到門外真跨進了一個身披黑袍看不清身形的人。

燕從歌皺了皺眉頭，還是上前：「這位是。」

「在下名煜，居於南海。」黑袍人的聲音粗粗的，放下斗篷，露出一張雌雄莫辨的臉，卻格外精緻。

這人緩緩坐下，沒有說話。燕從歌垂下眼簾，倒上了一杯茶水。

「這茶？」煜微微睜大了眼睛，「忘川河水泡的？！」

「忘川忘川，忘記了……一切都便好了。」燕從歌把茶壺收起，「不必糾結於世間的執念。」

「呵。」煜輕笑一聲，也不知在笑些什麼，舉起杯盞輕抿一口，「這忘川河水你也喝了千百年了，可曾放下什麼？」

燕從歌沒有回答，也沒準備回答，她知道，這人問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這位客人有什麼事麼？」常生幹脆半躺在了宓奎的身上，「你是……鮫人吧。」

「《搜神記》記載，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淚泣，則能成珠。」宓奎環住了常生，「我看你如今的命輪已經有千歲了，雖然鮫人可織鮫紗，泣淚成珠，壽命也不過百歲。你似乎……活的太久了些。」

「我是鮫人……或者說……曾經是的。」煜磨搓著手中的杯盞，「我也沒活過百歲，我……已經死了許久了。」

「你是……鬼幽？」常生挑眉，「執念過於深厚，執念成鬼，吞噬靈魂，化鬼幽。」

「鬼幽徘徊於人界與黃泉的交界點之中，只為一抹殘念。一但執念完成，必化灰飛。」常生嘆氣，「你的執念又是什麼呢？」

「我啊……在等一個人……」煜輕輕的笑了，聲音柔和起來，笑起來的她柔和了面色，看得出來是個女人。

常生眨了眨眼表示洗耳恭聽。

「至今我已經忘了她全名叫什麼，只記得好像名字里有個婉字。」煜皺眉思索，那件事對於她……許是太過久遠了。

海邊

……

「阿爹你今個打了多少的魚啊？」穿著粗布衣服的女孩蹦蹦跳跳的跑到大漢身邊。

「收成不錯，夠你這個饞嘴吃的了。」大漢哈哈笑著抱起了女孩，往家裡走去。

「婉兒才不嘴饞哩！」女孩撅起嘴巴，小粉拳落在了大漢身上，「阿爹你壞！」

「哈哈哈哈，你跟個男孩子似得，哪家的公子哥以後敢要你啊。」大漢在女孩的鼻子上颳了刮。

「婉兒不要嫁出去，婉兒要陪著阿爹。」女孩賭氣一般的抱緊了大漢。

「回家吧，你阿娘還等著吶。」大漢顛了顛懷中的女孩，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回去。女孩環著大漢的脖子，一雙大大的眸子印出了海邊夕陽的顏色。

忽然，一個黑點在水中放大。

女孩一愣，揉了揉眼睛：「阿爹那是什麼？魚？」

大漢回頭，仔細打量，又在女孩的頭上彈了一下：「怎的還騙起你阿爹來了？」

「我沒有！」女孩摸摸額頭，又指向海面中：「阿爹你認真看嘛！」

這次大漢沒有回頭：「回家嘍！」

「阿爹你……誒？」女孩忽然一愣，死死的盯著海面。那黑色的影子忽然突破了水面，跳了起來。

烏黑的長髮，烏黑的眼眸，和……黑色的魚尾巴。

「好漂亮啊……」女孩愣愣的盯著。

「看什麼東西？」大漢拍了拍女孩的腦袋。

「沒……沒什麼！」女孩答的支支吾吾，眼睛還死死的盯著消失在海面上的那個影子，小聲咕噥：「應該沒看錯吧……那是什麼東西……」

待女孩和大漢走遠後，海面上冒出一個腦袋來，只冒出了一半，鼻子以下還埋在水裡：「好生有趣的小娃娃。」煜嘻嘻一笑，扭身擺尾沉入了水中。

……

「阿娘！我吃完了。」女孩放下碗筷，從桌子上拿了兩個饅頭，蹭蹭的跑出去了。

「你慢些！早些回來啊！」婦人無奈的搖搖頭，「這孩子怎麼這麼的野。」

「你以前不也是個野丫頭麼？姑娘隨你。」大漢一邊扒飯一邊道。

「嘖，不會說話。」婦人用筷子敲了敲大漢的胳膊，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婦人低下頭，「這最近……不怎麼太平……」

「……唉……也不知到時候會不會打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