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了一個禮拜
小說: 以時間之吻 作者:不斥 字數:2911 更新時間:2019-09-22 08:31:00
寒越在指定的地點找到了單冕,他打開艙門,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單冕的臉頰。
此刻單冕的氣色極其難看,是在精神世界裡被困啾了,還處處被壓抑著的緣故,他現在躺著,整個人泛著一股死氣,彷彿身下的傳送艙是個棺材一般。
寒越這般想著,不禁冒了一身冷汗。他現在還未傳承到所有的記憶,單冕如果真的死了,他能把人毫髮無損的爭回來嗎……
寒越不敢賭,也不願意去賭。他等著張一澤過來,索性張一澤很快就來了,同行的還有略微慌張的閔落,寒越看在眼裡,不置一詞。
閔落憂心完張一澤,就開始擔心單冕了,他一句跑過來,還略微有些喘,他湊過去看了單冕一眼。還未待寒越開口,他就緊張道:「不太妙……張一澤,你待會兒盡量快點!」
張一澤探頭去看,發現單冕的確不能耽誤了。而且不僅如此,他們如果再晚一天,人怕是帶不回來,直接來斂屍就好了。
閔落是真的緊張,這緊張也有幾分愧疚夾在其中,張一澤本來已經過來了的,是他一定要張一澤在回去一趟的……若不是這樣,單冕早就得救。
他咬著牙,心知現在馬後炮也沒意思,催著讓張一澤進到了單冕的精神世界中。
張一澤閉上眼,緩緩放出異能……他感受到單冕的排斥,可他已經進來了,他儘可能的放鬆自己,把想要就他的想法表現的更明顯。
他耳邊忽得響起了白噪音,而後慢慢歸於平靜。他眼前有霧,而聲平霧消——
張一澤看到腳下有一條曲徑小路,彎彎折折,卻並不長。路的盡頭有門,而乍一看那門又近又遠。他想著單冕,不由跑了起來,腳下的路略微泥濘,想是不平整的、下過雨之後的水泥路。
他跑了許久,有些心焦,忽的,他感受到腳下一燙,他低頭,發現所踏之路盡數瓦解,成為紛紛揚揚的亮白色齏粉。
一種莫名的情緒突然在胸口滋生了出來,他形容不出——但等他再抬頭,他整個兒就已經到那扇門面前了。
門面上刺鼻的腥綉味兒讓他皺了皺眉,他將手放到那扇門上——他該很急的,但此時此刻他卻有些怯了。
單冕的身上折射了太多人性的惡,他與單冕關係平平,不與交好,便是如此,他怕看到單冕那雙灰暗的眸子。
張一澤突然回神——他想的有些岔了,定了定神,他推開門進去。
待看清眼前的一幕後,他的瞳孔驟縮。門內同外面完全是兩個世界,甚至與這扇門,裡面的一切也是格格不入。裡面充斥著現代的高科技成果,入目皆是刺眼的白——還有紅。
血液濺在那些器械上,單冕坐在死人身旁,將手上的鮮血緩緩擦拭在身下人的白大褂上。
張一澤一瞬間失語。
單冕這時尋著聲兒抬頭,他看清了張一澤,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他啞著嗓子問:「來接我嗎?」
張一澤看著他半張臉都染上血的模樣,有些胸悶,他張了張嘴,嗓子發澀的說了句對不起,「來晚了。」
「沒事兒,」單冕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他踢了一腳方才坐著的人,扯了個詭異的笑,他向張一澤走了兩步,回手指著樓道口的安全出口,「那兒,有兩個孩子,你給他們送回去吧。」
張一澤上前扶他,說了聲好,「我先把你送回去。」
單冕半倚半靠的撐著他,疲累的說了聲好。
——
單冕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境之初是一片混沌,而後是烈火一般的紅,然後火滅了,徒留下灰燼。他被灰燼埋著,柔軟又令人繾綣……
他都以為他要醒不過來了,卻有一個聲音不厭其煩的喊著他,那聲音耳熟得很,溫柔又沙啞,他聽著,沒由來的想哭。
就是那種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找長輩安慰一樣。單冕這般想著,有些想笑,他哪兒來的家長啊,他可是沒爸沒媽的孤兒啊。
——他是單冕啊。
他是單冕。這條訊息仿若劃破長夜的流星,拖著銀白色的長尾巴,給漆黑的夜幕來上一刀,也給他混沌不堪的大腦來上一刀。
他想起來了,他是單冕。
夢中的混沌都是奢侈,清醒時總是痛苦的,但他得醒來,他還有好多事兒沒有完成,他必須醒來。
寒越生生守了單冕一個禮拜,從希冀萬分,到敏感脆弱,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他的精神彷彿綳在一根弦上,弦的盡頭系著單冕,單冕睡的時間越久,這條弦綳越緊。
寒越擰了一條毛巾,仔細給單冕擦了擦臉,完了之後他捏著沾水棉簽,小心翼翼的給單冕沾濕他微幹的嘴唇。他的手有一絲絲顫抖,純粹是因為休息不夠。
他放下棉簽,沮喪失落的嘆了口氣,他眼中能看到清晰的血絲,是這些天擔驚受怕而來的。
他真的害怕,害怕單冕醒不過來,或亦是醒來了不是他,真到那時候,他該怎麼辦——
而同時他還擔心單冕恢復了記憶。單冕的那些記憶有多糟糕他不必再提,單是言語的隻言片語,便讓人毛骨悚然。
「單冕,」他伸出手臨摹著單冕的五官,不厭其煩的念著他的名字,「單冕……」
快點醒來吧。
每日都是無疾而終,寒越心中期盼著他睜開眼,但……這樣的念頭塞滿了他的腦海,但同時單冕睡得越久,它就越微弱,不是不想,是害怕了……他想單冕醒來想的都疼了。
這仿若什麼信仰一般,單冕的名字。
寒越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無助,這種感覺彷彿迎面衝擊而來的飆風,讓他整個人都孤立無援了起來。
可隨即,他聽到了一聲沙啞的,有些許不耐煩的聲音,說:
「好吵。」
寒越的第一反應是不敢置信,隨即是狂喜,去他.娘的無助!去他.娘的飆風!單冕醒了!
他抓住單冕的手,卻不敢用力,他一瞬不瞬的看著單冕睜開眼眸,迷茫一瞬,繼而不自在的望向他。
寒越眼眶微紅,笑了,「你睡了好久。」
單冕不語,保持這個姿勢不動,不一會兒,他抽回手,問:「人抓到了嗎?」
寒越的手裡一空,心裡也空了,他眨了眨眼,把那些目前多餘的情緒藏起來,「抓到了,不過不是主使。」
單冕的眸子陰沉沉的,又成了寒越記憶中的樣子,甚至比記憶更甚。他問:「是誰?」
其實他是問多餘了——因為他心裡能隱隱的猜到
「給你發布任務的,」寒越看的心疼,猶不死心,伸出手去勾單冕的手指,「那家遊戲公司的老闆。」
單冕感受到他的手,他下意識退了退,卻被寒越步步逼近,他的手指受驚似得蜷縮了一下,隨後認命一般讓寒越握住。「為什麼?」
單冕能藏到為什麼,卻不解。因為他自覺跟這人沒過節,而錢權色.欲又不足以讓他賣命。
寒越握他的手握的很松,沒過幾息又與他十指相扣,指縫觸著指縫的感覺格外微妙,他很喜歡。嘴裡邊解釋道:「他的弟弟曾經進過樂園塔,然後死在了第四層。」
「我從沒打死過人。」單冕不習慣他這麼親近,卻也沒拒絕。他對寒越有天生的好感,因為同他在一起,他就不那麼痛。但也有天生的惡意,他尚未知曉原因,只得暫時壓下。
「你這是無妄之災,」寒越牽到他手之後就沒做別的動作了,老實得很。
「張一澤他們抓到人了?」單冕問,其實他有點兒沒話找話。
寒越點頭,嗯一聲。便不說什麼了。
單冕不自在,看了他眼下青黑的模樣,問道,「你多久沒睡了?」問完他就有點兒想咬舌頭。
「每天都有睡,不過我覺淺,睡不了多久。」寒越看著他,神色是說不出的溫柔。
「你,」單冕卡殼,他抿了抿唇,問,「我想到了以前的事兒。」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讓你去樂園塔住一段時間。」寒越好聲好氣的商量,用一種近乎懇求的語氣。
單冕沉默了,寒越這番作為,無非是樂園塔足夠安全,而寒越不想讓他再冒險了。他能承這個情,可他不甘心。
「剩下的讓我來可以嗎?」寒越握著的手微微用力,目光深邃的看著單冕,這並非是調情一類,而是他當真在說一個承諾。
他眼底有更深的意思,帶著灼熱的感情。單冕看了一眼就匆匆移開視線,不敢深究。他張了張嘴,「我,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麼?」
寒越一怔,「你不是想起來了。」
「是想起來了,但只是部分。」 單冕那雙困頓無力的眸子微微睜大,有些無辜的看著寒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