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彥安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畢，他怕趕不上和程言共進早餐，所以他臉上的水珠都沒擦幹就橫衝直撞跑到了客廳。

程言見狀不由好笑:「餓了？」他往盤子里裝了四個包子，連帶著一顆剛剝好的水煮蛋一起遞給沈彥安。

沈彥安接下了包子卻愣是沒接那顆水煮蛋，他的眉毛都要皺到一起了:「我不愛吃水煮蛋。」

「不準挑食。」程言強硬地將水煮蛋塞進沈彥安手中，「每天早上吃顆水煮蛋補腦。」

什麼歪理？

沈彥安不情不願接過，嘴裡還在嘟嘟囔囔:「那你的意思是說我腦子不好使了？」

程言知道他聰明，所以不可能打消他的積極性:「這是用來補你受傷的腦袋的，不是補你那顆聰明的腦子。」

這下沈彥安被哄好了，他乖乖地咬了一口水煮蛋，似乎也沒平時那麼難吃了。他一邊吃一邊偷摸觀察著程言，對方嘴唇上那道難以忽視的傷口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瞬間沈彥安面色泛紅，但他裝作毫不知情地問道:「程老師，你嘴巴怎麼了？」

此言一出程言自是一愣，但他早已想好了措辭，於是他冷靜回答:「哦，這個啊。」程言輕摸了一下傷口，「今早我去買東西時讓巷子里那隻貓給撓的。」

自己確實是被一隻貓給撓了，而且還是一隻喝醉了發酒瘋的小野貓。

沈彥安的腦袋都快要埋到桌子里去了，但為了程言不發現自己的異樣，他只能拚命往自己嘴裡塞吃的，程言看他那樣著實嚇了一跳，心想這孩子是幾天沒吃飯了，難道他那個賭鬼老爹連飯都不給他吃？思及此他更覺得沈彥安是個十足十的小可憐了。

但是不管怎麼說也不能為了錢去那種地方上班，耽誤學習不說，那地兒魚龍混雜，幸好昨晚自己正好跟他去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所以直到這時程言才提到了那個不容忽視又被刻意忽視的話題:「那裡的工作辭了吧。」

他為了保留沈彥安最後那點尊嚴而刻意說得隱晦，沈彥安抓著筷子的手越攥越緊，直到指尖都虛虛發白，他以為程言是覺得他在那兒是上班是靠出賣/身體賺錢的，剛才心中的歡喜瞬間又被失望掩蓋。

他又把自己偽裝起叛逆的樣子了，小刺蝟的刺將他脆弱的心靈緊緊包裹，這是他帶給自己安全感的唯一方式。

程言眼看著他羞澀的笑完全褪盡，繼而換上了玩世不恭的痞笑:「那程老師你去那兒又是為了什麼呢？你不要告訴我說是讓一個叛逆的學生學會迷途知返。」

沈彥安終究是個比程言少活了十年的小孩，程言早已將他的性子給摸透了，通俗來說，就是軟強裝硬，用來掩飾自己的害怕和無助。所以程言絲毫沒有迴避他的問題，而是迎難而上:「我去那兒自然是因為興趣。」

「你就不怕我把你是同性戀的事給說出去？」沈彥安的雙腿不自覺抖動著，他嘴上說著最惡毒的話，但內里卻是最雀躍的心。如果程老師喜歡男人，那自己會不會有機會呢？

程言冷笑一聲:「沈彥安，如果你是個隨便拿別人性取向開玩笑的人，那我昨天算是白救你了。」但程言比誰都清楚沈彥安絕對不是這種人。

「那你為什麼要救我？」沈彥安身上的刺稍稍軟了些。

「因為我覺得你還有的救。」

這是程言的真心話。

一個聰明、柔軟、敏感的孩子不該被生活如此摧殘，他值得擁有很好的人生，而不是在被原生家庭絆倒之後就陷進了泥沼再也爬不起來。

從沒有人對沈彥安說過這種人，在所有人看來他已然成為了一塊扶不上牆的爛泥，但是今天程言卻告訴他，你不僅不是塊爛泥，你還可以後來居上。這種心情就像被墨水染黑的水池被傾倒進了大海，他重又清澈了，他重又看見光明了。

沈彥安想和程言交心，但不知對方願不願意，但是這次他沒有徵求程老師的意見，因為不管他接不接受，自己都要同他說。

沈彥安願意向程言袒露自己所有的傷口，雖然不確定程老師能否幫助自己康復，但他可以確定程老師不會在上面撒一把鹽。

「如果我不壞一點，就沒人看得起我。」沈彥安的聲音有些哽咽，他這句話說得很小聲，很卑微。

程言看他這樣心裡有些泛酸，因此語氣也柔順了不少:「就因為你壞，所以才沒人看得起你。」

沈彥安茫然地望著程言，他似乎在思考程言這句話的意思。

於是程言接著跟他解釋:「用拳頭可以得到虛假的威風，卻得不到真正的威信。」

「可是老師，我已經對墮入地獄了。」沈彥安突然後悔為什麼沒有早一點遇見程言，或許那樣他的命運會與現在完全不同。

一步踏錯終生錯。

但程言接下來地話由於降世搭救他的神祇:「在你即將墮入地獄時我可以拉你一把，但真正爬上來只能靠你自己。」程言走近他，摸了下他被剃得有些刺手的短髮，繼而他溫柔笑道，「乖孩子。」

乖孩子。

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喊他，沈彥安的心動了動。

我不想再當一個壞孩子了，我想當程老師的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