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終程言還是先帶沈彥安去了醫院確認無大礙之後才領著他回了自己家。

傷口在後腦勺偏下，後頸往上處，由於沈彥安的頭髮較長，遮擋住了傷口，大夏天悶汗又容易發炎，於是醫生幫他把後腦勺那塊的頭髮直接給剃了。

沈彥安來之前被墨鏡男灌了酒，剛才情況危急時他頭腦尚且清醒，可如今危機解除，程言給了他安心感，於是這人竟暈暈乎乎發起了酒瘋，在醫生給他剃頭時瘋狂哀嚎:「你們要對我做什麼？」

程言將他按在椅子上，醫生看著孩子有些好笑，值夜班沒什麼病人，因此也有閑心跟他開起了玩笑:「我們要把你剃成光頭！」

「光頭？」沈彥安咀嚼了一下這倆字後開始了瘋狂地掙扎，「我不要剃光頭！剃了光頭我還怎麼當老大，我的小弟們會笑話我的！」

這下就連程言都被他逗笑了，原先的緊張感一掃而空，於是他伸手拍了拍沈彥安的臉頰笑道:「那你就別當老大了，老大死得早。」

沈彥安還在嗚嗚咽咽，不知是因為不想剃光頭還是因為消毒時傷口被刺得痛。

醫生開了藥後程言正準備扶起他去叫車，可誰沈彥安又不幹了，他死死賴在座椅上抱著程言的腰:「我不走，我走不動了。我喝了酒，我現在出去就是『酒走』，會被警察抓走的。」

程言拿他沒辦法，於是半蹲下身子與他平視。

醉酒的沈彥安褪去了一身的叛逆與暴躁，現在的他就像一隻順毛的小刺蝟，紅撲撲軟乎乎的。程言趁其不備掐了一把他的臉蛋，直到聽到哼唧聲才放了手:「那你想住在醫院？」

沈彥安眨了眨被酒浸的濕漉漉的眼睛，狡黠一笑:「我想要你背我。」

果然，這個小狐狸，哪是什麼小刺蝟啊。

醫院離程言家也不算遠，程言索性背著沈彥安步行回家，十八歲的男孩還是輕飄飄的沒二兩肉，肋骨幾乎硌得程言背疼。

沈彥安雙手勾著程言的脖子，雙腿則是在空氣中百無聊賴地亂蹬，邊蹬他還邊唱歌，五音不全，完全不在調上，但他心裡是開心的，因為他唱一句就把頭埋進程言頸間低低發笑，呼出的熱氣盡數噴在程言的脖頸間，又燙又癢。

過了半晌，背上的人沒動靜了，程言以為他睡著了，怕走太快將他顛醒，於是放慢了步調。可過了半分鐘後沈彥安輕聲說道:「程老師，你的背真溫暖真舒服。」

緊接著程言感覺頸間一熱，有一滴滾燙的液體落在他的肌膚之上，繼而順著背脊往下滑，程言的背很癢，但心更癢。

沈彥安哭了，那滴淚水隱匿在程言的後背上，直到最後也不知究竟是混雜著汗水蒸發了，還是順著程言的肌膚繞道進了他心裡。

程言不明白沈彥安為什麼哭，或許是傷口太疼了，又或許是醉酒讓他的頭腦混沌但思緒清醒，他想到了自己悲慘的原生家庭，想到了父親的巨額賭債，想到了母親的不辭而別……

程言不著痕跡輕嘆了一聲，繼而將略微下滑的沈彥安往背上掂了掂，他不想勾起沈彥安的傷心事，於是選擇了第一種幾乎不可能的原因來問他:「怎麼了？傷口又疼了？」

沈彥安搖了搖頭，但程言看不見。沈彥安止住了眼淚，但嗓音依然有些沙啞哽咽，他笑著說:「程老師，傷口不疼，但是我的心有一點點疼呢。」

說出這句話時沈彥安是清醒的，他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程言面前坦白，但是自己信任他，這毋庸置疑。而且，他竟然有了小小私心，他想把自己血淋淋尚未結痂的傷口撕開給程言看看，以博得他的同情。

是的，沈彥安想讓程言來疼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