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嫁人之後，一定要夫唱婦隨……」耳邊還有著奶媽的嘮叨，素錦只是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看著迎親的隊伍，壯大的場面，眼前竟然有兩個轎子。

「真晦氣，那個傻皇子今日也成親，娶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狗東西的女子，小姐，你可記住了，你的轎子是左邊的。」奶媽囑咐了一句，然後給素錦蓋上紅蓋頭，素錦冷靜地看著這一切。

不一會兒，又一個新娘子走了出來，素錦淡淡一笑，眼前的紅蓋頭，蓋不住她生命的曇花一現。

還沒等到吉時，突然迎親隊伍一陣喧嘩，竟然混亂起來，一隻老鼠穿了過去，素錦和對面的新娘走到一起，素錦將那位新娘推上了左邊的轎子，自己坐上了右邊的。

兩個人的體形太過相似，沒有人發現新娘已經互換。

素錦坐在轎子上，輕輕一笑。就當餘生帶了個孩子，也好。

吉時到，轎子抬起，素錦閉上雙眼。不管別人對這個傻子怎麼樣，今後他就是自己的夫君了，夫唱婦隨，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誰若是想害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反抗。

良久，耳邊的嗩吶聲和鞭炮聲還在縈繞，轎子停了下來，素錦隨著攙扶下了府邸，那是一個破落的府邸，門口沒有一個迎親的人，下了轎子之後，迎親隊伍馬上走掉了，一臉不想沾染晦氣的表情。

素錦只是拍了拍衣角的灰塵，沒有掀開蓋頭，而是看著地下一步一步走，剛走入府里，就有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請跟我來。」

素錦乖乖聽話，跟著老婆婆來到一個殿前，這個殿整體她看不見，可是腳下的路凹凸不平，還有一股腐朽的味道。

「皇子，您的新娘子來了。」那老人的聲音十分慈祥，走之前還不忘了警告素錦，「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對皇子有半分不敬，我唯你是問。」

哪怕這麼落魄，仍然有人關心，這個皇子也是真的福祉。

殿內一句話也沒有，老人的聲音又在不遠處幽幽響起，「皇子不會說話。」

素錦沒有多說什麼，揚起笑容，抬起腳跨過台階，然後在那位落魄的皇子面前坐下，輕聲說道，「夫君。」

那皇子的身體明顯輕輕一顫，素錦繼續循循善誘，「把我的蓋頭掀開，我就是你的妻子了。」

那皇子猶豫了一下，然後沒有動。

「夫唱婦隨。我不會嫌棄皇子，也希望皇子與我相敬如賓。」素錦不知道他聽不聽得懂，只是那皇子竟然乖乖地掀開素錦的蓋頭，素錦唇紅齒白，柳葉眉彎彎，一雙杏眼更是靈氣，活脫脫一個畫上的美人。

「皇子，以後我教你說話、寫字，你每天給我畫眉，點紅唇，好不好？」這是她做夢都想要的生活，她只是想在最後給自己留下那樣美好的記憶。

皇子露出渴望的表情，點點頭。

他其實沒有外人說的那麼傻。他很聰明。素錦淡淡一笑，和這個皇子的情結，竟然這樣結下了。

日復一日，他很乖，沒有鬧，有時候她累的睡著了，他會輕輕為她披好披風，然後靜靜地看著她的睡顏，露出淡淡的笑容，看起來並不是傻乎乎的樣子。

府里唯一的僕人——也就是素錦那日來的時候的遇見的那位老人，叫王媽，早就看出了皇子的不同，只是不說而已。

皇子變化是肯定的，皇子也慢慢學會說話，他所說的第一個名字，叫素錦，他唯一會寫的工工整整的兩個字，也是素錦，甚至最拿手的，就是為素錦描眉點紅唇。

一日，皇上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這麼一個落魄的太子，就派了幾個侍女去服侍，還打點了一些金銀財寶，在素錦看來，不過是最可憐的施捨罷了。

可是王媽卻高興極了，以為皇子在皇上心中還是有一點地位的，皇子卻沒有喜形於色，和平常一樣，不言不語，只是緊緊跟著素錦。

「皇子，你喜歡這些嗎？」素錦拿起一錠金元寶，挑眉。

皇子看了那金元寶一眼，不假思索地搖搖頭，素錦又拿起皇上賞賜的夜明珠，在皇子眼前晃了幾下，皇子別過頭，沒有多看一眼。

「皇子不喜歡，王媽你就自己拿著安排吧。」素錦嘆了口氣，這個皇子也不是天生享福的命。

「我……我……喜……喜歡……」皇子半天才支支吾吾說出這三個字，素錦有些喜出望外，因為皇子似乎總是呢喃她的名字，她根本不知道皇子到底有沒有記住平日里她教給他的東西。

「喜歡什麼？」素錦很耐心地聽著皇子一字一字咬著說出，皇子抬起手，取下素錦頭上一個幹凈的白玉簪子。

這個簪子不是很值錢，素錦比誰都清楚，可是皇子卻喜歡，每日給素錦梳洗，都會遞過來這個白玉簪子。

「皇子，什麼事情都不要忍氣吞聲，我會幫你的。」素錦終究沒有多說什麼，所有人都認為他已經是一個廢物，對於皇位根本不算什麼威脅，可是若是真的有人要害他，她也要護他，且不說她已經把他當成一個孩子看待，而且她與他之間如同親情那般的親密，讓她割捨不得。

也不知道他聽沒聽懂，只是獃獃地點了點頭。

安穩日子沒有長久，先皇意外駕崩，所有皇子都虎視眈眈，太子卻早已勝券在握。

想來，若是她沒有錯了轎子，她如今已經是太子妃，太子要是即位，她還是皇後。可是這些，都不及眼下的安穩。

太子很快即位，可是卻下令要殺死所有的皇子，且不說這樣會讓很多人不滿，而且這個傻皇子本來就是無辜的，怎麼可能白白受死。

她雖然是女流之輩，而且如今身份已經被調換，可是她不悔，她也不懼。

她是將軍府之女，只要和將軍說明情況，她就可以借來兵力，拉太子下台，輔佐傻皇子。雖然這步棋註定將軍府以後會成為朝廷背後的人，傻皇子也會成為一個傀儡，可是這是唯一的辦法。

一紙書信，隨身攜帶的蓋章，輕輕落下，白鴿撲朔翅膀，飛向藍空。素錦這顆心也算是安定了。傻皇子還是和平日一樣，看不出什麼擔憂，似乎外界的所有消息都與他無關。

她忽然想起有一日，王媽半夜拉著她來到角落，問她是否真心對待皇子。她只是笑而不語。

很快，將軍府就不出所料地出兵反了太子，太子本來就和將軍府不合，將素錦嫁過去，不過是想改變一下關係，不那麼僵罷了，如今素錦嫁錯了人，將軍府怎麼甘心自家的嫡女埋沒。

烽火幾月，太子已死，將軍府勢力壯大，輔佐一個傻皇子當了皇帝，有意見的人不在少數，可是將軍府的壓迫又在眼前。

入夜，一陣冷風吹來，素錦覺得喉中一股熱流，心口不斷地刺痛，眼前的一切也慢慢模糊起來，只看得見一身黃袍加身，熟悉的皇子。

「皇子，如今天下都是你的，明日也就是你的冊封典禮，你可高興？」素錦苦笑，不高興吧，硬生生被拽上了這個皇位，本來金銀珠寶都不愛，現如今，豈不是更加厭惡？

可是出乎意料，他點了點頭，素錦的心中一涼，不知道輔佐他是錯是對，心中突然溫熱起來，素錦知道自己的病不太好，連告辭都來不及說，轉身就跑遠了，只剩下剛開口想說些什麼的他。

不遠處，素錦捂著胸口，鮮紅的血從口中流出。突然想起大夫幾個月前所說的命不久矣，自嘲地抹去血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