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若雲勸住了烏拉爾，只是阿骨庫還是進不去，只得每天在門口張望，趁著烏拉爾睡覺溜進去看一看，待她醒了又被砸出來。

顧成歡惦記著九皇子似乎知道他的身世，想了又想，還是告訴荀游。他不想再因為隱瞞讓荀游傷心了。

荀游安安靜靜喝完粥，將嘴擦幹凈，帕子仔仔細細疊起來放好：「不問清楚你這輩子都不會心安的。」

顧成歡到今天地步的種種原因，都離不開兩位顧將軍和同西狄的牽扯。這件事情之後，顧成歡也試探問過阿骨庫，關於他送給顧全將軍的神藥的事情，可是阿骨庫一門心思都撲在哄烏拉爾身上，又忌憚顧成歡想讓他給烏拉爾找男人，見到顧成歡鼻子里噴出的氣，都快把他給呼死了。根本不敢再多提。

「等我回來，就讓阿骨庫把毒解了。」顧成歡開始收拾桌上的碗筷，這幾日荀游吃的多些，他很滿意。謝珏還帶了醉福樓的糯米丸子和蜜餞，核桃桂圓糕，這些東西顧成歡都用小碟子盛起來，等著荀游午睡過後起來當零嘴吃。

這幾日溫養，將荀游又養得懶懶散散，風塵盡褪後，自小在涪陵城中養出來的端方模樣又顯現出來。原本在尚書府的時候，荀游做事規規矩矩，像是有無形的條條框框將整個人都束縛起來，說話做事哪怕再熟稔也帶著幾分慣了的斟酌。

跟著顧成歡這小半年，人都被慣得有些散漫起來，斜斜往榻上一倒，叫人瞧出幾分雍貴，像個書香世家的衿貴小公子。顧成歡看著自己的成果滿意極了。

荀游半睡半醒之間迷迷糊糊去推靠近過來的氣息，剛一張口唇舌被糾纏住，顧成歡深深壓下來，手探進荀游衣衫，摸上還帶著印記的後腰。

本能抬手虛虛抓住顧成歡衣領，衣袖就滑落下去，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胳膊。顧成歡放過微微喘氣的荀游，埋頭叼住藕臂，這裡的肉軟乎乎的，特別適口，留下一圈濕漉漉的牙印。

情潮湧動之間顧成歡抬眼斜看荀游，本想撩撥他一撩撥，卻見人腦袋一歪，已然睡著了。

顧成歡：「.……」哭笑不得替荀游拉好衣袖，望著劍跋扈張的玩意只得抱住荀游後腰開蹭，咬住他耳垂，「你這個壞東西！」

顧成歡知道，劫出烏拉爾的時候，就是離開涪陵最好的時候，可是他怕，若此時不搞清楚真相，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何況…顧成歡看一眼沉沉睡去的荀游，阿骨庫似乎並不著急離開的樣子，也不知是否另有打算。

何淼最近和謝珏重新接上頭，又暗中忙起來，問過幾次都和暗場相關，這個組織有著太過龐大的野心和吞噬能力，甚至連何家的堂口都遭了秧——這都是在何淼離開涪陵城之後發生的事。想要和朝廷共分一杯羹，這個暗場未免太有自信了。

荀游休息得好，再加上前段時間的調養，手掌捏起來軟乎乎暖烘烘，顧成歡將人按在懷裡整個摸了個遍，發現未有體寒之狀，招呼七殺一聲，隱入夜色之中。

明陽宮

「你還有臉來！」九皇子氣得發抖。那阿骨庫的話讓他和高眼皇妹平白心驚膽戰了三日，之後為了解釋為何半夜出現在鳴翠宮，不得已編了個醉酒的謊言，挨了一頓責罰。

「九皇子息怒。」顧成歡接住迎面擲來的金甌杯，半點愧色也無，「既然專意等我，何苦作這小家子氣。」

九皇子將哼一聲，沒阻了顧成歡坐過來，飯菜皆冷透了，也吃不得了：「你早該走了。」

「廢話少說，我爹當日到底緣何不要我。」顧成歡滿不在意吃一口冷盤，這比起在西狄關的時候不知道好到哪裡去了。瞧著精緻的菜餚，動了給荀游順些回去的心思，皇家小廚房的工藝，不是隨隨便便都能吃到的。

「顧全將軍沒有不要你，只是當年情勢過於危機。」九皇子抿一下嘴唇，漸漸沉到回憶中去。當日初聞顧成歡身世的時候，他也吃了很大一驚。

「都說你生母顧陳氏是暴病而亡，一屍兩命，其實當年並非如此。」

「二十多年前，顧全打退齊不脫脫氏，穩住西狄戰況。父皇一紙詔書將其召回涪陵論功行賞，也就是在哪個時候的慶功宴上，純儀公主見到了顧全大將軍。」

「我曾見過你生父顧炎的畫像，確實姿容美雋，英姿勃發，令女子傾慕沒什麼可稀奇的。可是那個時候你爹已經娶了陳氏為妻，還懷有你。」

「純儀公主自從見了你父親一面，就魔怔了一樣，甚至當著滿朝文武說要嫁給顧全，惹得聖上發了好一通脾氣。昭德貴妃是純儀公主的母妃，說起來，我要叫一聲皇姐的。」九皇子對這對母女一向沒有什麼好感，私下裡將顧成歡當做自己人，也不避諱這許多，「這昭德貴妃，原本以為禁足純儀公主，讓她冷靜一段時間，想通了尋個好駙馬也就罷了，沒想到純儀公主竟然三番兩次尋死。事情傳到父皇哪裡，又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昭德貴妃心疼純儀，求了情，讓純儀在父皇面前賣乖，暗中卻找人害死了陳氏，那時候陳氏已經臨近生產期了。」

「那夜下了很大的雨，得知消息的顧炎夫人——也就是侯夫人，帶著顧炎的兩個心腹和一個產婆，早早就去亂葬崗候著。陳氏到的時候已經斷氣，破開她的肚子才將你抱了起來。那個時候，你怎麼拍都不會哭，產婆都快放棄了，是侯夫人不信，親自下手，打了好久才哭出第一聲。」

「之後侯夫人就借口去十里外的莊子，修養身子，說是有孕一些日子了，其實是在撫養你。又借口產後虛弱，兩年後才重新回到侯府。這個時候，孩子的年齡已經不大好辨認了。」

顧成歡聽得沉默，乍一下聞見自己的身世有種不真切的感覺，總覺得迷迷濛蒙隔了一層：「我阿娘——侯夫人是怎麼得知消息的。」話出聲，顧成歡才聽出他的聲音有些喑啞。

「是我的母妃告知的。」九皇子沒有藏著掖著，皇宮中的內鬥，顧成歡想來也該早有耳聞，「皇後身體不好，大多數時候昭德貴妃總理六宮…」

顧成歡知道，皇後雖然貴為天下之母，可是並未得到皇上過多隆寵，是以並有擁有子嗣。而昭德貴妃在後宮長紅，若是誕下子嗣，再加上母家的勢力，很有可能衝擊皇後。而九皇子的母妃的家族，一直都是昭德貴妃母家的死對頭，保住顧成歡，就相當於保住昭德貴妃的把柄。

他有足夠的理由相信，當年的接生婆和陪伴侯夫人的心腹，至今仍然在某些勢力的保護下活著。

可是….

「後來朝堂風雲變幻，母妃家族勢力被打壓，昭德貴妃越發風光。母妃湊巧懷了十三弟…這本該是轉機，朝堂上卻『恰好』出現一些對母妃十分不利的傳聞，父皇質疑十三弟的的血脈，對母妃不聞不問。母妃心中日日積鬱，又得知…兩個舅舅被斬殺的消息，剩下十三弟不久就撒手人寰了。」九皇子按一下眼角，按掉濕潤繼續道，「十三弟年幼失母，皇後、昭德貴妃都無子…」

「但是丞相家勢力太過龐大，父皇忌憚多時，最後十三弟落在昭德貴妃手裡教養。」九皇子對這個一母同胞的皇弟向來十分寵愛，只是養在昭德貴妃宮裡，總免不了時時被下絆子…

「算了，這些宮中鬥爭，多說無益。你既然了解了自己的身世，就快些走吧，這幾日宮中暗衛人數變多了，不知是不是你們的事走漏了風聲。」

「謝過九皇子。」顧成歡心中有很多疑惑，但不好再過多逗留，兩人見面未曾寒暄而是直奔主題，正是兩人心裡都明白這個。

「小心些。」九皇子拿起枕頭上的荷包塞給顧成歡，「能解一時燃眉之急便可。」

顧成歡也不解開看一眼，抱拳告別，翻窗而出。

「既然來了，不妨多留幾日。」明晃晃的劍鋒抵在喉口，出劍之人一襲黑衣更有面罩蒙面，其餘呈半圓形將顧成歡團團圍住。面具一半玄黑一半暗銀，是暗衛的裝束。

身後傳來杯盞落地的聲音，顧成歡沒有回頭。

有人對九皇子說：「陛下請九皇子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