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前奏
小說: 情深難負 作者:白骨妖娘 字數:3278 更新時間:2019-09-22 07:24:28
「來,子蘊,喝藥了。」顧成歡將藥端進來,聞著就苦得不同尋常,「方才我嘗過了,有些苦,這地方連找顆糖都奢侈,將就一下吧。」說是將就,顧成歡還是從剩下的粥里,舀出小半碗帶著肉香的米湯來,用來給荀游壓那苦藥味。
湯藥才一入口,荀游就鼻尖就聳成一團,是真苦!他自幼飲藥如飲水,什麼千奇百怪的方子沒嘗過,可還真比不上眼前這一碗。於是自然使出多年的經驗——快刀斬亂麻,一口悶!
這一口悶下去,效力非同尋常,舌頭苦得幾乎麻木,胃裡即刻起了反應。顧成歡動作更快,含住一大口米湯,在荀游發作之前吻上去,舌頭靈巧撬開貝齒,將溫熱的米湯慢慢渡進去。
唇舌糾纏間,顧成歡根本沒什麼心思享受,全副心思都放在荀游的反應上,逼著荀游將那不適壓下去,又再三確認沒有再次發作的跡象才將人放開,招來一記似笑非笑的眼神。
「咳咳。」顧成歡這會兒嘴裡跟著發苦,清清嗓子端起米湯又來哄荀游,「再喝兩口?」
荀游縮在顧成歡身上,在他脖子上飛快親一下,閉眼不動了。
顧成歡失笑,自顧自將那湯含一口在嘴裡,又去逗荀游,黏黏糊糊哺完這幾口米湯,舌尖苦味消散得幾乎嘗不到,只舌根還殘留些許苦澀。
又守了半晌,見人確實睡安穩了,顧成歡方起身將這地方收拾了,行動間正尋思著好像少了什麼玩意兒,就見七殺叼著白糰子,做賊似的從窗戶跳進來。似乎有些意外顧成歡這個時間點會在,落地的時候前爪還崴了下。
顧成歡好奇地去扒拉這賊頭賊腦的傢伙,就見那兔子兩隻前爪間似乎抱著什麼東西,抽出來,看一眼,只看一眼,顧成歡幾乎要暈過去——倒不是這草藥多麼珍貴,顧成歡根本不認得,而是草藥上系了一根小小的黑色綢帶,綢帶上綉了一隻非常非常非常眼熟的神鳥!
偷誰不好,偷到阿骨庫頭上去了!
這東西到底是還回去還是藏起來?等一下,這綢帶上會不會餵了毒?
顧成歡一個腦袋兩個大,偏偏看七殺小心翼翼溜到塌邊,兩隻前爪搭在塌沿上,幾乎稱得上是謹慎地用嘴去觸碰荀游的面頰,就心軟的什麼都說不出來。只得將這燙手的草藥放置起來。
「看好他。」顧成歡招呼七殺一聲,自去燒來熱水給荀游擦身。
一陣忙活下來,天色向晚,七殺早已跳上榻,鼻尖抵在荀游脖頸便睡沉了。荀游側身微微蜷縮起來,懷裡還抱著七殺又長又蓬鬆的尾巴,像兩隻互相取暖的獸。
那白糰子早不知滾到哪兒去了,顧成歡擰幹擦身的帕子,失笑看著面前這一人一狼。
「顧水生。」
背後傳來一聲喚,顧成歡耳朵一抖,挑起半邊眉毛看向來人:「你怎麼給放出來了。」
何淼如進自家庭院一樣,沒骨沒相坐下來,邊東翻西倒找水喝,邊頗沒形象地揉著綁僵的大腿:「談妥了,那老頭子說明日出發。」
顧成歡下意識就扭頭去看荀游。
「不必過於操心,馬車在備了。」早就知道這人是怎麼個德行,索性先將顧慮打消,何淼道,「你怎麼不關心一下,那老頭怎麼將事情談妥的?」西狄摩拳擦掌,要他們在這檔口上停下來,就跟要發了情的母貓不叫喚一樣難。
顧成歡漫不經心捧場:「他怎麼做到的?」
「那老頭也是絕了。」何淼仰頭一口飲盡涼水,硬生生飲出一腔豪邁,「聽我給你慢慢說…」
兩個時辰前,歸磨城城門三里處空地。
狄莫帶著一隊輕騎候在此處,陳素親自帶人前去談判。
兩隊人馬雖少,卻是精銳盡出,刀槍劍戟,寒光攝人。西狄人和邊陲十城,有著累世的血海深仇,此刻仇人毛髮都能看見,只覺牙癢手癢大刀更癢!
「人都齊了。」阿骨庫率先打破沉默,「簽了吧。」兩份停戰協議自阿骨庫袖中滑出,交予兩軍首領。
卻是兩人均未動,石雕一樣死死盯住對方,僵持不下。
阿骨庫不是什麼有耐心的人,左右同時出掌便要迫使兩人簽字畫押,他一顆心早飛到八竿子以外的涪陵皇城去了。
一直落後狄莫半步的莫女,突得上前一步:「師傅!」單臂護在狄莫身前。
阿骨庫冷笑一聲,推出去的掌心化為翻掌,又垂於身前。
莫女面不改色下馬,就見阿骨庫從懷中掏出一隻細長竹筒交給莫女,那竹筒中有聲,似有活物蹦跳。莫女接過只站在馬下,也不牽著韁繩,看起來有些僵硬。
「連心蠱,有法子你盡可解了去。」阿骨庫說罷便將同樣的細長竹筒交於陳素,轉身勒馬便走。
莫女頓時面色盡失,狄莫看她一眼,莫女正聲道:「連心蠱有兩隻母蠱,兩隻雄蠱,一隻蠱王。兩隻的雄蠱但凡其中一隻死掉,受對應母蠱控制的所有蠱蟲便會便是發作,吞噬宿主心腸。一旦有母蠱死去,蠱王便會有所感應躁動,想要殺死活著的蠱母,因為失去鉗制,另一隻母蠱也會想吞噬蠱王成王。」
「受母蠱鉗制的蠱蟲…也會想成為母蠱,而為了爭鬥,它們獲取能量的方式就是看誰吞噬的心肝更多,就更為強大…」
陳素笑了笑,晃一下手中的細竹筒:「牽一髮動全身,狄莫,你猜誰我手中這隻雄蠱…是種在你身上的那隻,還是我身上的?」
「你不怕死?」莫女凝霜似的眼神從陳素身上剜過,明明低人一頭,偏偏氣焰盛人。
「為我一番水土安寧,百姓安樂而死,何懼之有。」陳素看向狄莫的眼神饒有趣味。不過一死罷了,若是能帶走纏鬥了這許多年的西狄二皇子,未嘗不可。此人年紀尚輕,已能逼得西狄關節節敗退,若是久留,必成大患。
莫女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涼薄得同阿骨庫如出一轍:「那你手下這些人呢?」她毫不避諱拉開衣領,露出胸膛,左邊胸膛上,蜜色的肌膚上赫然出現一點不同尋常的綠色,顏色忽明忽暗,同呼吸的律動相同。
聞言,不論是西狄的將士,還是陳素手下的將士,第一反應都是去查看的自己的胸膛——無一例外,都有綠色蔓延在心口。
陳素點點頭,似乎並不意外:「那就希望彼此都不要手抖了。」阿骨庫既然能悄無聲息,在他們這麼多人身上下蠱,想來狄莫那邊也不好受。況且莫女的神色變化不似作偽。
兩軍簽訂停戰盟約,分兩頭而去。
何淼似乎還有些激動:「你想啊,這蠱王在阿骨庫身上,咱們回去的時候,偷了蠱王,再送回歸磨城,先捏死手裡的雄蠱,再捏死蠱王,那搞死西狄人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顧成歡懶得理他,翻了個極為純熟的青白眼:「先別說偷不偷得到,要是萬一給你得手了,蠱王死在半路上,你猜剩下的母蠱會不會為了成為蠱王打起來?全死幹凈了!」
想了一下覺得沒對,顧成歡道:「什麼『咱們』?」
何淼嘿嘿一笑,拉開衣領,露出胸膛:「那老頭子連我也照顧了。我告訴他回涪陵,我的用處大得很,就給我們放了。」
顧成歡不知道被下蠱有什麼可樂的,看荀游似乎睡得有些不安,輕輕拍著他的背:「若雲姑娘呢?」
說起來何淼似乎更高興了:「那老頭子沒給雲兒下蠱!我讓她休息去了。」
「不過嘛,兄弟,你怎麼不想看看自己有沒有被下蠱。」何淼語調一降,收斂起二不掛五的嬉笑,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顧成歡看也不看他:「他要對我動手,知不知道有什麼差別嗎?」
「你是不是早被那老頭子喂蠱了?」何淼看向顧成歡,那目光銳利如刀鋒,寒芒一閃,叫人無處遁形。
剎那間,顧成歡接連想了十來個借口搪塞,最終卻是張了張嘴,坦然承認:「是。」
何淼吐出一口氣:「我就知道。什麼蠱?」方才何淼盯著荀游胸口看了半天,也沒看見連心蠱的影子,想來顧成歡身上就算有蠱也不一定是連心蠱。
「鬼知道。」顧成歡見荀游睡安穩了,合衣上榻,毫不客氣下了逐客令,「沒事就滾吧。」
何淼怒了:「我這才鬆綁就想著來見你們,倆若雲都未來得及安撫,你就這——」
「顧大哥!西狄那老頭子讓走了!」阿阮妹子上氣不接下氣跑進來,手裡還抓著一隻木棍,灰頭土臉的。
「姑娘怎麼搞成這樣?這棍子做甚?」何淼素來憐香惜玉,阿阮妹子生得一張鵝蛋臉,眼睛紫葡萄一樣水靈,在西狄受久了風沙日曬,肌膚是著小麥一樣的顏色,跑急了臉頰紅撲撲的,怪為可人。
阿阮妹子有些不好意思。何淼雖然在阿骨庫手下綁了幾天幾夜,有些狼狽,但是模樣周正,言行舉止皆有風度,乍一看還是個偏偏君子。
「那怪老頭子和醫師對峙起來了,攔著不讓動死士,這棍…」阿阮妹子眼神一定,才發現顧成歡懷裡摟著的荀游赤條條的,臉上登時通紅,一下轉過身去,「總之收拾就是了,那老頭子揚言再不見到你們就要殺人了!」亟亟跑了出去。由於跑得太極在門絆了一下,差點摔下去。
何淼站起來慢悠悠伸個懶腰:「二位慢慢來啊——」
顧成歡隨手抓起一件物甚就往何淼身上扔,何淼躲過去,嘿嘿一笑正準備打趣,就聽見身後幽幽的——「我當哪裡去了。」
卻是阿骨庫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出現在門口,手裡接著顧成歡扔出去的草藥。
對,沒錯,就是七殺偷的那隻。
顧成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