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七殺在荀游懷裡突然警惕起來，他小心翼翼抬起鼻子在空氣中猛嗅幾下，露出迷惑的神情。反覆幾次之後，歪著頭，盯著門口，眼神鋥亮，尾巴輕微甩起來。

荀游有些也有點蒙，但是看七殺的樣子，似乎是識的得，可是若是熟人，早該一下就認出來才對…他清清嗓子，朗聲道：「誰在外面。」

顧成歡原本躊躇著抬起來的腳，在聽見荀游聲音的一瞬間就邁不出去了。

天地曠靜，顧成歡聽見雷鳴一樣的心跳。

七殺跳下塌去，垂甩著尾巴用頭一下子將門頂開。荀游咳嗽兩聲，披上外套起身。

門外月輝如銀，洋洋散散鋪了一地，風吹在身上涼得很，荀游裹緊外套，外面空無一人。

七殺在門口團團打轉，熟悉的味道分明那樣清晰，人呢？它抬頭望望，縱身跳出去。

荀游跟在後面，倚在庭院一顆枯樹上，身影斜斜拉在身後。什麼樣的故人，會夤夜來訪，卻不露面？或許……只是七殺的故人。

冷風一吹，在被窩裡被七殺暖熱的四肢漸漸散了熱氣，十指冰冷。荀游緩緩呼出口氣，白色的霧氣消散在夜空。

七殺尋了好一會兒，突得耳朵一立，猛得狼顧，目光如離弦之箭直射房頂！

顧成歡看著腳下不小心踩碎的半片磚瓦，不著痕跡屏住呼吸，卻見七殺回顧目炯炯，他心中說不出的複雜滋味，已經這麼大了……立食指於雙唇，做個噤聲的手勢。他還不想讓荀游知道。七殺高興得原地上躥下跳，恨不得立馬上去掀了房頂好好敘舊！可是惜日小主人卻好像另有打算。七殺又急又喜，不知道怎麼辦。

荀游聽見動靜轉過身來，顧成歡心都快跳出胸腔！子蘊子蘊！心中口中輾轉千百回的名字，思渴了千百個日日夜夜的臉！

荀游長身而立，如玉樹如瓊林，俊郎無儔。瀟瀟灑灑一把玉做的風骨，立在明月下，不似人間人，更勝天上仙。

顧成歡心中酸澀，欣慰，滿足和幾乎要抑制不住的衝動柔和在一起，露出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溫柔目光，那視線盡頭牽扯在荀游身上，糾纏成剪不斷的匝匝情絲，縛住他，生生世世。

「找到了？」荀游順著七殺目光看去，寂寂月華疏朗投在屋頂，沒有任何異樣。

七殺嗷嗚一聲撲在荀游身上，激動非常，毫無掩飾地訴說他的喜悅。

這就是有人了，荀游摟住七殺，展顏一笑，「不如出來一見？」

縮在房屋陰影中的顧成歡看得愣住了，他幾乎都快忘了荀游笑起來如何好看了。荀游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先微微向上翹，下眼瞼被不甚明顯的卧蠶頂上去，合成個彎彎的弧，上眼瞼跟著一扣，就笑成彎彎的水中月。從顧成歡的角度看過去，卷翹的睫毛，還遮住了半簾月光水。

水中月，月光水，說來說去不過鏡花水月一場空。他終究是近在眼前遠在天邊的皓月，抓不住的。

顧成歡想，自己用這麼骯髒的念頭去玷污他已經很不是個人了，怎麼？還真的奢求月亮對自己招手嗎？

痴妄！

原來…並沒有想像中的強勢。他承認在聽見荀游聲音的一瞬間，三魂七魄都不是他自己的了，一看見荀游，慫得都不敢見他。顧成歡心中一陣低落，用力一咬舌尖，嘗到血的滋味，狠心轉身離開。

七殺搖晃尾巴的弧度越變越小，有些失落。荀游摸著他頭頂，輕聲問:「走了嗎？」

七殺委委屈屈一嗚咽，像到嘴邊的糖掉了的小孩兒。

荀游忍俊不禁:「那我認識嗎？」

七殺嗷一聲在荀游臉上印了個口水印！

荀游低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