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卿背後突然一涼，拽著他的邵斌明顯加快了速度，「跟上！」同時騰出一隻手飛快地在樓梯間的牆上劃出一個符號，符號不斷變大擴散，警鈴聲變得更加急促，藍燈在一瞬間切換成紅光。扣在邵斌手腕上的手錶彈出一個立體對話框，對面是一個面容嚴肅的老人，白髮蒼蒼卻精神矍鑠，眼鷹一樣銳利：「十三樓發生什麼了?」

「報告將軍！十三樓失事飛機疑似帶來『天堂』病毒！請求緊急隔離！」邵斌語速飛快地把十三樓發生的事描述了一遍，腳下生風一樣提著陳卿。毛爾因為打小的培養起來的基礎，竟然還能勉強跟上邵斌，也算難能可貴。

「下來接受最後一次檢查。」老人沒有多說，然而幾人卻能明顯聽出那些嘈雜在幾秒鐘以後被完全隔離。十三層的通道悄無聲息合上，太空材料研製出的門價格不菲，擁有良好的抗擊性密封性。

眾人看不見的地方

被生物界權威李老帶來的各種動物，紛紛鑽出支離破碎的溫箱。

一條手臂長的正妹蛇從失事飛機機艙里緩緩爬出，金燦的鱗甲嚴絲合縫成堅硬盔甲，柔軟的腹部劃過淌著冷血的地板，一塊小碎片輕而易舉地嵌入血肉，正妹蛇渾然無知覺地繼續爬行，鑽進了根本不容成人通行的換氣通道…

裝有一整個螞蟻部落的微生態玻璃箱，被爬出來的巨型蜥蜴踩在腳下，原本因為撞擊而產生的裂縫不堪重負，輕微噼啪著裂開更大的縫隙….

陳卿近幾年體能上去了不少，可那也僅限於擅長健身房運動器械，對於連下一百二十多樓簡直是沒經驗，就算是被邵斌拉著，毛爾護航，還是很沒出息地把腳崴了，最後幾乎有一半的路程都是被兩人一左一右提著往下跑的，如果不是時機不對，他指定要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

在一百三十六層停下的時候，毛爾暈頭轉向差點一頭撞在牆上，邵斌左手抓一個右手提一個，直接把兩人扔給了被驚醒的陳姐，轉身就走。硬挺的軍服輪廓在白色大褂下面若隱若現，陳姐臉色鐵青，手下卻動作輕柔地替陳卿處理起了開始發腫的腳踝。

邵斌去了很久，被陳姐安撫過的陳卿已經開始昏昏欲睡。變故發生得很突然。已經平息下去的警鈴再次大作，所有還在運作的投影畫面統統被將軍那張嚴肅凝重的面目替代，他聲音低緩而沉重：「『天堂』在三十三、五十七、八十二、一百零七層出現擴散，已經來不及制止了。放棄基地，重複一遍，放棄基地。用你們最快的方式趕到底層，即將進行疏散」。將軍身後有一塊標著數字的黑板，數字從1到150，不間斷地有紅色亮起，每一個亮起紅色的數字，都代表了淪陷。

幾乎是一瞬間，陳姐身上的白大褂被她一把扯掉，兩柄微型衝鋒槍從桌面下被抽出來握在手裡。陳卿驚異地發現，和陳姐做出同樣舉動的人並不在少數，甚至有人一腳踹開了一個大型投影儀，從裡面摸出了兩把沙漠之鷹。這個看起來狀似實驗室的地方其實是個小型軍火庫！雖然也有像李非一樣的文弱之人，不過他們卻都表現地十分鎮定，持槍帶械之人很快聚攏一圈，陳姐眼也不眨地把兩人沖人堆里一推：「跟著走！別怕！」

橄欖綠在人群外圍團成了一圈讓人心安的顏色，人群快速向外推進。槍聲不斷傳來，然而卻始終沒有在他們附近響起，直到退到最底層。如果說樓上的實驗室是個小型軍火庫，那麼從倒數第五層開始就是一個軍械收藏所。下到這裡，空間陡然變大，各種各樣陳卿見過的沒見過的，聽過的沒聽過的火器、冷兵器、甚至坦克…都陳列其中。一從緊急通道退下來，進入倒數第五層，全身因為緊張而張大的毛孔都在一瞬間收縮緊閉，甚至汗毛倒立。

全副武裝的軍人鎮守在這層，守著入口，醫療小組在一旁搭了兩個臨時小帳篷，所有要更往下一層的人必須接受全身的檢察才能放行。

陳姐安撫著兩人下到最後一層，碰見了周瑾，他眼角磕了一塊青紫，正蹲在角落裡擦槍，那動作極盡溫柔，好像抱著的不是一桿冷鐵而是他許久不見的情人，卻沒有看見邵斌的影子。

「別看了，他不在這裡。」周瑾一語戳破陳卿飄忽眼神里藏的小心思，左手拍了拍地面，「其實基地並不止一百五十層，只不過有關『絕地計劃』的那幾層被抹去了，他還在更下邊呢。」說著挪開身子，給毛爾、陳卿在他身邊騰了塊兒地兒，「沒幾分鐘好日子可以過了，以後睡覺都得睜半隻眼睛。趁機多歇會兒。喏，最後幾塊。」

一塊捏著已經有些軟化的巧克力被塞進手裡，上面印著陳卿看不懂的語言符號，看周瑾的塞了一塊在嘴裡眯眼享受的樣子，陳卿卻無論如何也提不起胃口，「謝了。」隨手扔進衣兜里。

陳姐倒是老不客氣一屁股坐下來，提著剛剛不知道從那裡扒拉出來的銀色箱子，當著眾人的面一掀開，全是漆黑的彈夾，「小乖乖，總算又見面了。」笑容里竟有些興奮，陳卿幾乎能感覺到陳姐寂靜沸騰的熱血，「來吧，這下就算掏空整個底部，老財主沒的說了。」

「張伯聽見你這樣說他，非要揍你一頓不可。」周瑾笑著搖搖頭，可再看向那柄槍的眼神卻已經變了，熱情繾綣卻又壓抑冷漠，心裡最原始的嗜血野獸已經在呲牙咆哮，人類隱藏在基因里的獸性和好戰正在被喚醒。

這樣的對話加劇了毛爾心頭的不安，這驅使他問出了一個後來想起近乎無腦的問題：「不是要走了嗎？」

陳姐拍拍毛爾頭頂，笑容三分無奈七分溫柔，似乎是透過他看見了另一個人，語氣輕得近乎呢喃：「傻孩子，看看你的四周，你覺得，單憑這些車，我們能走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