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梁間，芸香馥郁，縈繞其間，久久不得散。

愈漸空蕩的書房內，除冬生外再無他人。忽聽一陣緩重的步伐杳來。

「《淮南》言，芸草，死可復生。」陶淺佇立在門旁，憂心的望著冬生：「可他們不會再復生，日日點這芸香又是何必。」

「顏哥哥喜歡，以前少爺總愛和他在此作畫，他定要點上。」冬生從物架上取下一疊紙，「看，這都是以前他們教我畫的。」

陶淺走近，抱緊冬生。

冬生怔怔，道：「凌雲府不在了，我又沒家了……先生何故來此？」

「我想早點來見你，但莘兒沒了。」

「先生先鬆開我。」冬生脫離陶淺的懷抱向桌案邊走去。他望了一圈空蕩的屋子，尋了張麻紙，又在玉石硯中倒入墨汁，提筆細細畫了起來。

陶淺好奇的走近，側身探看。

約是一柱香後，畫作完成，陶淺驚異。

「這……」

「最後一次見他們，便是這樣的情景。」

桃花樹下，依偎著二人，雖已沒了生氣，但面容上卻顯得福祉平和。

「先生，冬生不難過，只是落寞，冬生雖然沒家了，但顏哥哥能和少爺在一起，至死都在一起，冬生一點兒……一點兒都不難過。」冬生說著，聲音顫抖起來，豆大的淚珠落在畫紙上，暈成了一片。

陶淺看著畫，表情驚異又迷惑，他深吸了一口氣，將畫捲起，攬過冬生，「和我走。」說罷，他振袖一揮，空蕩的房間里只留下了星星點點的白粉塵埃。

二人回到斷腸谷，陶淺看見遠處一株盛開的桃樹，驚喜的笑了。

「那枝椏活了，莘兒真的回來了！」陶淺欣喜的牽住冬生的手，向谷中深處跑去。

「莘兒，真的是你！」陶淺的手貼在那株桃樹上，彷彿感知到了溫度與輕微的跳動。

「先生，原來你是？」冬生微怔。

陶淺聞言，眉頭皺起，他走向冬生問道：「冬生，怕我嗎？」

思忖片刻，冬生搖搖頭，像個撥浪鼓似的：「先生若也是桃兒，冬生便不怕，冬生喜歡桃兒。」

陶淺看著冬生黑溜溜的眼睛，忍不住笑了，說他花枝亂顫，再恰當不過。似是要定下心，不再逃避，陶淺俯身在冬生眸上落下一記吻：「冬生，從此吾為汝家可好。」

此言一出，那黑溜溜的眼珠上便起了一層迷霧，冬生臉上終於又再現了笑容，他一個勁的連連點頭，甚是可愛。

陶淺取過畫卷，屈身將它埋入土中。

「即是死亡，也是永生，願那二人姻緣不盡。」

「嗯！」冬生回應，他緊緊拽住陶淺的衣袖，認真的說：「先生要繼續教我畫畫，不可像顏哥哥那般半途離開。」

陶淺打趣：「等你將我畫的如你那顏哥哥一般好了，我便不離開。」

冬生抿嘴，眼睛眨巴眨巴，面露為難色：「冬生愚笨，但肯努力。」

「愚笨便就隨我學習一生吧。」陶淺說罷，甚為歡喜的捏了捏冬生軟軟的臉頰。

「我曾不懂莘兒為何對人間的情如此執著，待到自己察覺時卻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陶淺環住冬生，望向陶莘，喃喃自語。

影影綽綽的枝葉下，陶莘彷彿化作人形，正看著他們，欣慰而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