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小祖宗

吃晚飯時，祁景麟就明白了師父「他不能照顧你」的意思。一個連吃飯都能弄一臉米，筷子都使不利索的小傻子，怎麼照顧他？

但人又不是物件，買都買了，也不能退了。

祁景麟自己如今還是師父照顧呢，良辰便只能勞煩馬夫先照看一番。只是沒想到，馬夫給良辰喂飯，良辰竟然不吃。至於明善，不知道為什麼，良辰好像很怕他，一直離他很遠。若是稍稍靠近了一些，他就像受驚的兔子似的，跳到祁景麟的身後。

沒有辦法，祁景麟只能親自動手給這小傻子喂飯。他重重嘆口氣，自己還是動一動就喘的六歲奶娃子呢，竟然成了老母親一樣的存在。

祁景麟看著他喂一口就吃一口飯的良辰，有些頭痛，以後可怎麼辦？

都怪他昨天被美色沖昏了頭腦。什麼長大後秀色可餐，這麼一路照顧下去，估計他自己永遠都不用長大了！

今夜祁景麟沒有練功。他像個丫鬟似的給良辰喂完飯，自己都累得吃不下了。待要上床休息，卻被良辰的一雙臭腳熏得受不了，祁景麟只能給他洗腳。好在賣他的人為了能賣得出去，特意將良辰洗幹凈了。否則，他都要累得病發身亡了。

一通忙活完，他人一沾床就昏睡了過去，連被良辰抱得不舒服都沒感覺到。

如此短短兩天，祁景麟就瘦了一圈，原本就瘦幹的小身板更加蕭條了，馬夫看了都心疼得不行。

待到下一座城的時候，祁景麟便抬著細竹竿一樣的小手指著幾個乞丐中的一個小孩子，顫顫巍巍道：「師父，徒兒還想多活幾年，抱個小乞丐來照顧這個小祖宗吧！」

這是秦城，乞丐與安寧城相比，真是又少又斯文。且這些乞丐，大多是行動不甚靈便的老人，小孩子很少。

雖然養徒弟挺費錢的，但明善暫時還沒想著換個徒弟，便點頭讓車夫拿了銀子去辦。

車夫在旁邊的酒樓借了鉸刀，將銀子分成了一錢一塊塊，給了小二兩個銅板道謝，便直奔乞丐們而去。

老丈認真看了一圈，小乞丐們各個瘦得像根小竹竿，破爛的衣裳連補丁都打不下去，也不知道是怎麼熬過冬天的。他心頭一軟，最終挑了一個最瘦弱的小乞丐。不過他也知曉這孩子是買來照顧人的，便簡單問了小乞丐幾個問題，又讓他走了幾步，確定人不傻也沒有殘疾。

小乞丐名叫小石頭，老乞丐給他取這樣的名字，是想讓他的命能像石頭一樣硬，可以平安長大。

老乞丐叫林大川，原來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們都被征了兵，再也沒有回來，只給他留下了這麼一個小孫子。他身子不好，幹不了農活，兒媳婦里里外外辛苦操持，累病了沒錢看，就這麼沒了。眼見活不下去了，他就帶了小孫子來了城裡要飯。

原本女兒要將他們接過去，但她家的日子也艱難，平日里周濟一番都要咬牙省吃簡用很久，更別說再養兩張嘴了。

聽說大師要帶他孫子走，老乞丐喜得熱淚盈眶，說什麼也不要錢。　　

「大師慈悲為懷，既然看到你們受苦，哪忍心袖手旁觀呢？」車夫抓著老乞丐的手，勸慰道，「小石頭跟了大師，日後定能平安長大。這錢您收著，好好活著，等小石頭長大了回來接老哥享福。」

老乞丐老眼含淚，接了銀子給小孫子交代，讓他好好跟著大師，聽大師的話。

窮人的孩子懂事早，小石頭知道祖父不要自己了，忍著淚囑咐老乞丐道：「爺爺，您拿著銀子去找姑姑吧。有了這銀子，您和姑姑再辛苦幾年，等孫兒跟大師學了本事，就能養活您和姑姑他們了。」

他還跟車夫商量多給他爺爺一些錢，待他再長大些，一定會加倍還。

既然小乞丐是有親人的，銀錢自然是要多給的，只是不能就這麼直接給。車夫按照明善說的給乞丐們一人分了一錢銀子後，將祖孫一起帶了回去。

「大師，世道艱難，老人家拿了銀子怕是不安全。」車夫將祖孫的情況快速地講了一遍，詢問可否將老人送到他的女兒那裡。

明善自然不會拒絕。

小石頭渾身髒兮兮的，沒有進到馬車裡，和爺爺一起與車夫坐在了車轅上。

小石頭的姑姑林氏嫁給了楊柳村的一戶柳姓人家，馬車走了半日便到了。林氏家確實也窮得很，每人身上的補丁都密密麻麻的，她男人腳上的草鞋更是五隻腳指頭露了三隻。

見到父親願意來找她，林氏很是高興，拉著林大川又是哭又是笑地埋怨了好一通：「大郎早就同意了接您和小石頭過來，您就是不來，女兒日日擔心，就怕哪會去了秦城，就找不到您了。」

知道小石頭要跟大師走，林氏立刻要燒水做飯。車夫再三勸阻，她才作罷。不過，她還是燒了好大一鍋熱水，給小石頭洗了一個痛快的熱水澡，給他換上了一身小兒子的衣裳。這件衣裳補丁很少，看得出來平時穿得時候很是愛惜。

最後，林氏又咬牙收拾了兩件衣裳，給小石頭帶了路上換。

不過，祁景麟沒讓帶：「小石頭以後跟著我，我會給他買衣服的。」以他的觀察來看，小石頭要是穿一件帶兩件走，這林氏的小兒子估計要光屁股了。不過他倒也不是這麼好心，純粹是用不上，還能白撿一個積分。

洗幹凈的小石頭看起來皮膚蠟黃，個子也沒比祁景麟高多少，但能看出來他五官很是端正。他很快就適應了當小「丫鬟」的身份，包攬了一切照顧良辰的活計，還能順帶照顧照顧祁景麟。

祁景麟總算能夠喘口氣了，心也從嗓子眼掉到了胸口。他還擔心良辰連小石頭也怕呢！

不過良辰跟祁景麟的影子似的，見不到他就要鬧，晚上睡覺也必須一起。祁景麟滿腦子都被悔恨的淚水淹了，好懸沒把自己氣死。

早買個小乞丐不就行了，非得看臉買個傻的，給自己買了個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