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秋沒有理會秦子書，眼神落在他身後的地方。

秦子書後知後覺的扭過頭去，就看到自家老爹正默默看著他，臉上誇張的笑容一時僵住。然而秦少將軍反應很是迅速，他狀若無事的伸手揉了揉臉頰，乖乖站好，瞧著秦長烈說道：「爹，你也在這兒啊！」

秦長烈微微點了點頭，他也是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什麼性子，對於這一幕其實並沒有多大的意外，只不過親眼看到還是有些接受無能。

夜風穿過，院裡頭的枯葉紛紛被捲起，到底是臨近臘月了，即便是常年修習武功，秦子書還是感覺到一絲涼意。

一雙手忽而落在他的肩上，慕千秋的聲音在這時候響起來：「夜深露重，本座同子書都還沒有用飯，秦將軍有什麼事不妨一會兒再議。」

這話說的正是時候，秦子書趁著沒人注意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他今日中午只吃了一點糕點，到現在那點糕點想必早就被消化的連渣都不剩了。

秦長烈看一眼自家兒子沒出息的樣子，點了點頭，在前面帶路引著人去了前廳。

在軍中待得久了，秦家父子兩人用飯的速度是極快的，慕千秋覺得自己方動了幾下筷子，那兩人就已經雙雙放下碗筷了。

秦子書的話不少，然而那得看在誰身邊，比如說此刻秦長烈在這正襟危坐，他便也只能學著自家父親端端正正的坐著，不敢做什麼小動作。

一時前廳裡頭安靜的很，只餘下慕千秋筷子同盤子摩擦時的細微聲響。

秦子書覺得這氣氛很是壓抑，眼瞧著慕千秋還是面不改色的淡然模樣，只覺得這人不愧是東廠廠主，心理素質就是高。

慕千秋吃飯的速度不快，這人動作上自有一種流暢的美感，明明是一頓普通的晚飯，卻被他做出來一種大氣的感覺，秦子書盯著看了一會兒，從前也有一個人會給他這種感覺，那時候他還為了求得母親誇讚而去模仿那人的動作。

只是後來母親並沒有誇獎他，也是在那之後，秦子書意識到，一個人不同於另一個人的唯一東西，大概就是那種從骨子，從靈魂裡頭帶出來的氣魄。這種氣魄無法模仿，就好像是存於身體內無法複製的血脈一樣。

秦子書微垂下眼瞼，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魔了，竟然再一次將慕千秋認成了那個人。

慕千秋注意到了秦子書打量的目光，並沒有什麼不悅，他面上半分情緒不顯，低頭的一瞬間，眼裡卻飛快的閃過一絲幽光。

一頓飯餐桌上幾人都是心思難辨，等到終於結束，秦子書竟莫名鬆了口氣。

秦長烈說是有要事同慕千秋商談，打發了秦子書回去。

秦子書還記得父親說的站在東廠這一邊，只當是朝中局勢有了變化，並沒有多想，乖乖的回了自己房間。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黑暗裡頭，秦長烈才站起身關上了門，沒有人能想到，征戰沙場幾十載的鎮北將軍在這一刻關門的時候手竟然是抖的。

秦長烈站在門邊靜默了幾秒，轉身就對著廳中那人深深的跪拜了下去。

慕千秋坐在椅子上，廳內燭火輕晃，所有的奴僕都被秦長烈遣了出去，除了他的暗衛，周圍再沒什麼眼線。

他垂眸看著秦長烈說道：「秦將軍……這是在做什麼？」

秦長烈慢慢的抬起了頭，臉上沒什麼表情，然而眼角卻有一點紅：「臣……未曾護得陛下周全，還險些認賊做主……有負於太上皇所託，也愧對陛下的信任！」

燭火跳動，慕千秋微垂著頭，如玉的指尖在黑色的錦袍上輕輕劃過，最後落在跪著的那人身前。

「起來吧。」他虛扶了一下那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