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書已經有七年沒有再踏足過皇宮了。

上次偷偷過來只為了看那人一眼，因為走的是密道，未曾看一眼這聚集了人世間爾虞我詐的地方，如今光明正大的從宮門進去，方知道這偌大的皇宮同七年前並沒有什麼區別。

日頭西移，已經是臨近傍晚，錯落的宮殿也都被灑上了一層碎金，朦朧的好似仙境，這一幕恍然間同七年前他離開的那一日重合。

那一日也是這樣的時辰，這樣的景色，與此刻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那時候他身邊還有另外一個人。

秦子書心頭忽而浮現出一雙熟悉的眼睛，瞳中的瀲灧情意似三月春陽，他唇邊一個名字幾乎要脫口而出，卻堪堪止在了舌尖。

隱在袖中的一雙手緊握成拳，秦子書狠狠地閉了閉眼，將那些不合時宜的回憶鎖進角落去，而後大步朝前走去。

他今日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幫慕千秋，儘管不知道慕千秋此時身在何處，但是從朱蒼祺的話中卻不難猜出這人應當是和葉清言在一起。

葉清言。

這名字就如同一個魔咒，死死地纏繞在秦子書的靈魂上，他努力的不讓自己去介懷，可是那天的所見所聞卻讓這魔咒更加刻骨，只是想到這名字，心口便忍不住抽痛。

到底是七年，他曾經以為可以天長地久的東西終歸還是抵不過時間。

秦子書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從宮門到御書房花費的時間並不長，秦子書看著眼前熟悉的朱紅木門，有些莫名的恍惚。

方才進去通報的太監適時的走了回來，瞧著秦子書低眉順眼的說道：「秦少將軍，跟著奴才進去吧！」

這些在御書房當值的太監，其實是要比在其他地方當值的更加有地位的，即便是朝廷中的高官，有時候也不敢隨意的得罪他們，是以，瞧著這太監對自己如此乖順，秦子書一時也有些不解。

但他也懶得去思索太多，一想到朱蒼祺說的話，他便甚是擔心慕千秋會有什麼好歹，只顧得急匆匆的跟著那太監往前走。

進殿便是一股子濃郁的龍涎香的味道，等到了裡間，這味道便更加濃厚，以至於都有幾分刺鼻了。

秦子書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子書回來了，可真是教朕好等！」還沒來得行禮，便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那人語氣裡頭是明明白白的欣喜，秦子書聽到，卻只覺得心口像是穿了一個洞，寒風一陣一陣的鑽過去。

那是葉清言的聲音。

秦子書慢慢的直起來身子，目不轉睛的盯著正前方的那人。

再進來之前，他做了很多設想，這人是對他橫眉冷對也好，是大發雷霆冷嘲熱諷也好，是視若無睹也好，他都可以接受，唯一沒想到的，是如今這副情景。

秦子書的眼神有些複雜，映在他瞳孔中的那個人，是記憶中的容色無雙，那雙他日思夜想的丹鳳眼同昔日沒什麼區別，就連臉上的欣喜也似乎是毫不作假。

他幾乎都要相信這是真的了，相信這個人是真的在因為他的到來而感到欣喜。

——如果，如果那一天他沒有偷偷過來的話。

「子書過來，是來找我的嗎？」這聲音宛如冷泉乍落，響在耳邊的一瞬間便衝散了秦子書心頭的那點恍惚，他深吸了一口氣，側過頭看著慕千秋點了點頭。

秦子書此時才發覺慕千秋並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凄慘。

這人一臉淡定的坐在椅子上，手中端著杯子還能慢條斯理的抿著喝茶，秦子書早上看到的那件黑色綉蟒紋的朝服此刻也甚是整潔，哪有半分朱蒼祺話中的狼狽。

秦少將軍看著這場景，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