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陰沉沉地。

阿陌坐在城門口的石墩上，一邊小口的咬著饅頭，一邊聽旁邊老乞丐說著天曆十七年時的二三事。

講的多半都是些無關緊要陳年舊事，唯一有趣的便是：「聽說那秦陌並沒有死，刑場上被砍頭的是別人。」

阿陌輕笑一聲，目光落在由遠而近的轎子上，轎上的人是沈夜，今天是清明，出門前他讓她在城門口等他，說是要去一個地方。

今天是清明，大概是要去祭拜某個人吧。

阿陌抬頭望了一眼灰濛蒙的天空，臉上一片濕意。

清明時節雨紛紛，倒還真應了景。

沈夜從轎子上下來，還是那身大紅色的衣袍，外套一件薄如蟬翼的紅紗，被晚春的風吹起，在這陰沉沉的天氣里開出了一朵花。

她啞著嗓子，「騷包」兩字在喉嚨里滾了又滾，沒能滾出來，化作一口濁氣被吐了出來。

沈夜似乎看得出她在想什麼，卻也沒說什麼，把懷裡的一堆東西塞給她，撐傘走在她身側。

「走了，帶你去亂葬崗。」

阿陌愣了片刻，腦袋一時沒轉過來，「去亂葬崗做什麼？」

沈夜背對著她，長嘆了一口氣，聲音沉沉：「埋了你。」

阿陌瞬間明白，沈夜要祭拜的人在亂葬崗，他會去那裡，只能證明那裡葬著某個人。

因為亂葬崗多是無親無故、身份不明的亡魂歸處。

她也懶得去反駁，兀自陷入了沉思。

沈夜不經意地瞥了她一眼，輕笑了聲，聲音裡帶了詢問的意味：「阿陌，你可是想到了什麼？」

阿陌心下一驚，面上卻淡然如水，抱緊了手中的東西，故作淡定道：「我在想沈大人你真是博愛，也只有你會在清明時，去祭拜那些無親無故的亡魂。」

「阿陌。」沈夜直接對上她眼神飄忽的黑眸，輕描淡寫地道，「要祭拜的是，秦尚書秦瑞。」

阿陌怔怔地看著他。

我要去祭拜秦尚書秦瑞。

嗯，就是那個被滿門抄斬，我的未來岳父秦尚書。

阿陌心情複雜的看了沈夜，然後沉寂下來，安靜地跟在他身邊。

亂葬崗在城外西邊的荒地，雜草叢生，隨處可見的白色讓人心生恐懼。

阿陌蹲在沈夜身邊，拽緊了他的衣袖，眼神戒備的環顧著四周，總覺得那半人高的雜草里會竄出白色的東西。

沈夜好笑的輕敲了她的額頭一記，語氣里劃不開的寵溺，「子不語，怪力亂神。」

阿陌抬眸瞪了他一眼，就是有這種膽肥得跟什麼似的人，世間萬物有太多未知的，鬼知道草叢裡會不會真的躲著一個白衣服的。

沈夜伸手想揉她的頭，卻像是想起了什麼，收回了手，唇角笑意漾開，「不怕，有我在。」

心不經意間漏跳了一拍，阿陌紅著臉用手肘撞了他的肚子一下，拽著衣袖的手卻緊了緊。

沈夜將目光移到她微紅的粉頰，墨色的眸子暗了幾分。

阿陌，你還能裝到什麼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