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課本上的阿基米德說，給我一個支點我可以撬動地球。

葉梓里把這句話改了一下，寫成：給我一個暗戀對象，他可以葬送我的餘生。

這是葉梓里現在的心情寫照，因為沈慕年正微笑說著能把人逼瘋的話。

「葉小姐，你覺得五道口的房產證怎麼樣？」

「葉小姐，你喜歡什麼樣的戒指……」

「我想撬動地球。」葉小姐忍不住開口打斷沈慕年的話，她瞥了一眼沈慕年，對方眼裡閃過促狹的笑意她絕對沒有看漏，「把你撬到地球的另一邊去。」

葉梓里覺得沈慕年很有可能是故意來氣她的，因為前幾天的稿子事件，但是對方一臉真誠的模樣葉梓里完全找不出刺，這個男人看起來是真心的想要葬送她的餘生。

此時沈慕年坐在她的對面，面容沉靜溫柔，柔和的白光落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光暈，像是墜落人間的天使。

天使說：「葉小姐，關於戒指，你喜歡什麼樣的？」

「藍色希望吧。」葉梓里百度了一下有名的戒指，長嘆了一口氣，「因為帶了後你可以失蹤或者發生意外。」

沈慕年不動聲色地反駁：「婚戒嘛，兩個人都一樣的。」

「沈慕年，再見，我想我近期可能不太想看見你。」

「剛好我近期比較忙，葉小姐，請隨時和我保持聯絡。」

沈慕年見招拆招，他唇角彎了彎，取下衣服走出了門。

葉梓里見他優雅從容的態度，氣得差點沒背過氣，等人一走，速度地關門收拾行李，乒乒乓乓好一陣才消停。

這是見到沈慕年那一刻時，就開始籌備的旅行，她要遠離沈慕年，為了自己的餘生。

但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躲著沈慕年什麼，只是女人的直覺告訴她，現在的沈慕年很危險，不再是天上的遙不可及的星星。

收拾妥當後，葉梓里拖著行李敲開了鄰居的門，做事要拉上墊背的這是她一向的行事風格，她朝頂著貓熊眼的鹿拾楓聲調輕快地說：「鄰居，要去旅遊嗎？」

睡眠不足的鹿拾楓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砰」地一聲甩上了門，速度姿勢那叫一個瀟灑優美。

葉梓里徹底傻眼，她花了三秒的時間想出對策，確定萬無一失後，清了清嗓子說：「鄰居啊，我們去度假吧，我請客。」

然後，葉梓里掏出手機計時，不多不少剛好三分鐘，鹿拾楓一身清爽的開了門，頭上還戴了頂路飛同款草帽，笑容爽朗地說：「走吧，我親愛的鄰居。」

葉梓里瞪了他無數眼，後退幾步保持距離，一臉嫌棄地說：「有時候我也想把你撬到地球的另一邊去。」

鹿拾楓樂呵呵的拉過了他的行李，說：「鄰居嘛，要互幫互助，友好相處，你說對吧？」

但是路上總會有程咬金扛著斧頭不經意地殺出來。

說近期很忙的程咬金沈慕年站在樓下，一手提著公文包，一手搭著黑色的風衣，笑意盈盈地看著葉梓里，「對了，葉小姐我想起來這次主編說要給你弄個讀者互動，關於你的大學生活，我們去編輯部談談吧。」

接著視線一轉，落在了鹿拾楓身上，略帶深意的笑容讓鹿拾楓的表情從滿面春風到寒風凜冽，最後到面無表情。

鹿拾楓面無表情地看著沈慕年，整個人卻像一隻顫抖的土撥鼠，他指著葉梓里說：「沈慕年，我跟你講，我有個好鄰居，就是葉小姐。」

下一秒，面無表情又變成了滿臉感動，他拍著樋野千葉的肩膀，說：「葉小姐看我沒靈感，還特地花錢請我去旅行，明明她自己都忙到去不了。」

葉梓里冰塊臉：「鄰居，你知道桑巴嗎？」

鹿拾楓疑惑：「知道，怎麼了？」

葉梓里瞪了他無數眼：「你給我跳著桑巴吞千針去吧。」

一開始的時候，鹿拾楓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挑高眉準備反駁，卻被沈慕年阻止了，他看了一眼嘴角噙著笑意的沈慕年，選擇了閉嘴。

也多虧了鹿拾楓的沉默，葉梓里想起來沈慕年在這裡等的目的，她後退了幾步，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沈慕年，問道：「說吧，沈慕年，你想知道什麼？」

沈慕年含笑看著她，看得她心裡發毛。

葉梓里從台階下下來，走過鹿拾楓身邊時使了個眼色，鹿拾楓恍然大悟，他拍了拍葉梓里的肩膀說：「去吧，鄰居，我去兜個風等你，不要急，慢慢來，我們有的是時間。」

說好的鄰居要互幫互助、友好相處呢？葉梓里快哭了，因為鹿拾楓的不懂眼色。

這時候，鹿拾楓已經拖著行李去車庫開車了，他準備去兜一下風，如果幸運的話，他想見見那位從指揮中心調到交通科的方晴小姐。

鬥不過沈慕年的葉梓里跟著他去了出版社，在空出來的會議室進行關於大學的訪談，前台接待的小妹窩心的送了兩杯咖啡。

葉梓里端著咖啡故意選了個離沈慕年遠的位置坐下，右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沈慕年可以開始問話了。

沈慕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開門見山地問：「葉小姐，聽夏小姐說你是常青藤畢業的，請問你的大學生活是怎樣的？」

葉梓里回想了一下，回答：「常青藤是一個很有學術氛圍的地方，沒課時我們像張海迪癱瘓躺在床上，有課時我們像霍金癱瘓在椅子上。」

「那麼……在國外的感受呢？」沈慕年有些遲疑地問。

「有牽掛是監獄，沒牽掛是天堂。」

「那麼你有牽掛嗎？」

葉梓里抬頭看著沈慕年，搖搖頭，沉默了良久，她攪動著漸漸冷卻的咖啡，想了想還是說：「我想在某個十字路口與牽掛的人相遇，後來我在大廣場的熒幕上看到了他。」

沈慕年感覺自己的心臟因為這句話緊縮了一下，有些疼然後鬆軟了下來，變得一片潮濕，「那麼後來呢？」

「後來發現出國其實是天堂。」葉梓里俏皮地眨了眨眼，「異國的十字路口不會有牽掛的人，因為現實生活沒有小說的微妙和浪漫，這也是我寫小說的契機。沈慕年，你呢？」

沈慕年猶豫了一下，說：「在國外的那幾年，很難受。」

葉梓里下意識回：「都這樣。」

和鹿拾楓的關係其實說好不好，但也是國中的同桌，在國外那幾年，偶爾打他電話，電話里說：「同桌，我想回來了。」

然後用法語說了好幾次我想那個人了。

鹿拾楓說：「我聽不懂。」

她當時笑了笑：「沒事，我知道。」

現在想來有點傻也有點悲情。

氣氛一下子沉默了下來，有莫名的傷感一點一點從空氣里滲透出來，有些壓抑。

最後還是沈慕年打破了沉默，他問：「葉小姐聽鹿拾楓說你法語說得不錯，你是在法國留學？」

葉梓里搖頭，聲調帶了一絲嘲諷：「沈慕年你傻了嗎？常青藤是美國的啊，英語大家都懂，所以給他說法語啊，因為他聽不懂。」

沈慕年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殆盡。

「我以為你在法國。」

沈慕年的聲音悶悶地，帶著若有若無的悲傷，在寂靜的接待室里有一絲空靈寂寥的味道。

葉梓里扯了扯嘴角，笑得沒心沒肺，「人生啊，就是這樣，上帝總會給你開一兩個玩笑。」頓了頓，她又說，「你在辛辛那提比賽的那一年，上帝也給我開了個玩笑，我和你比賽的地方只隔了幾條街。」

具體的時間記不清了，只記得是修學旅行時去了被稱為美國內部最美的城市辛辛那提，她在伊利湖運河旁的咖啡店休息，有些老舊的收音機轉播著網球賽事最新狀況，咖啡店的服務員說比賽場地和這裡只隔了幾條街。

葉梓里在咖啡店看完了沈慕年的那場比賽，開的手機流量，為此她停了機。

沈慕年問：「為什麼？」

葉梓里對著頭頂柔和的燈光眯了眯眼睛，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就像我喜歡你，這是我的事，和你沒關係一樣。我可以走了吧？」

沈慕年側頭看著她，心裡涌動著難以平靜的情緒，在葉梓里站起來的那一瞬間，拉住了她的手，本想說等一等，開口卻變成了：「聽鹿拾楓說，你曾喜歡我？現在呢？」

葉梓里的手機很適時的響了起來，她沒有接電話，只是認真的看著沈慕年，他那雙眸子靜靜地流淌著溫柔，然後笑了笑，「是。至於現在，你猜。」

沈慕年一怔，他鬆開了葉梓里的手，為她打開了門，「葉小姐，慢走。」

葉梓里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顫抖，有一瞬間她竟然以為沈慕年會問現在還喜不喜歡他，結果對方卻說了慢走，就好像寒冬臘月的時節被人狠狠地潑了一桶冰水。

她加快腳步離開了出版社，再待下去估計會扯著對方的衣領問「你為什麼不問我現在還喜歡你嗎」之類的話。

從出版社出來，雪花打著旋從灰濛蒙的天空飄落，葉梓里抬頭時被冰涼的雪花砸了一臉，她伸手狠狠地抹去了臉上的雪水，一邊回撥電話一邊嘲諷剛剛有那樣期待的自己。

電話被很快的接了起來，是鹿拾楓，「鄰居啊，我遇到熟人了。」

鹿拾楓如同他開車前的想像一般，很幸運的遇到了方晴，因為超速和方晴的看不順眼，被開了三張罰單。

葉梓里翻白眼：「然後？」

鹿拾楓嘿嘿地笑了兩聲：「她給我開了罰單。」

「鄰居，祝你好運，我也沒錢，你賒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