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狐怔住，心中隱隱有悲哀也有無奈。

「不殺你不是因為不恨你，而是你已經死過一次了。」螢草放開他，往後輕躍了一小步，落在了青月身邊，聲音帶了些許笑意，「就在大江山。」

誒？誒誒！！！

妖狐震驚了，他只記得那一段記憶模糊，從不曾去想過是什麼原因，難道是因為在那裡死過一次了？

「螢草沒騙你。」青月下巴朝院子里和青蛙打麻將的桃花妖點了點，「那時候桃花也去了。」

桃花妖會復活，打死了再復活，只是抬手間的事。

一年前的盛夏。

微微燥熱的天氣，天空澄澈的一塵不染，青月捏著從寮辦那裡拿來的妖氣封印，手中檜扇敲得矮桌震天響，嚇得一幹小妖以為發生了家暴，齊齊的躲到了櫻樹後。

安倍晴明抿了口茶，一臉嚴肅：「青月，你是認真的？」

青月點頭，用向天皇陛下彙報公務一樣的表情回答：「非常認真，如果有半點假，我罰我睡地板一個月。」

安倍晴明默然。

沉默了許久後，他說：「我陪你一起睡地板吧。」

青月……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彎腰親了親他的額頭，「放心，你養了那狐狸崽子那麼久，我會帶上桃花的。」

眾妖：「……」

然後，螢草約了妖狐去大江山，說是安倍晴明的意思，去請回離家出走回老家的酒吞。

青月的計劃很成功，當她執傘坐在樹枝上看著被縛住妖狐毫無反抗的被姑獲鳥一刀一刀的凌遲時，第一次覺得自己也是狠心的人。

那棵不符季節盛開的櫻花似雪般落下，一片一片落在妖狐漸漸模糊的臉上，他的容顏一點點在青月眼前被櫻花隔成萬水千山。

姑獲鳥最後一刀落下時，妖狐朝著青月的方向張嘴說了些什麼，山風有些大，青月聽不太清楚，只聽清了隱藏在樹後螢草帶著哭泣的聲音，螢草說：「青月，妖狐說，對不起。」

妖狐……這個笨蛋。

收了傘，飄然落下，青月接住了妖狐倒下去的身子，妖狐窩在她懷裡，金色的眸子漸漸失去了光彩，他用最後的力氣抬手拂去青月眼角的水汽。

他彎了彎唇角，笑容有些暖意，「青月，我以後想成為一個寫故事的妖。」

「好，我答應你。」

妖狐最初來到這個家時，小小的軟軟的一團，耳朵尖和尾巴尖上都還是藍色的毛，他最常做的事就是窩在青月的懷裡看她一筆一劃的記錄下式神的故事。

「青月，以後我也要成為寫故事的妖。」

「好，我答應你。」

可等到了最後，他成了殺人的妖。

還是衝冠一怒為紅顏，有點點狗血，也有點點無厘頭，只是那時候站在梅樹下的陰陽師絲毫沒有反抗，任由他的扇子穿破了他的胸膛。

視線里的世界漸漸褪去了顏色，變成了單調的黑白，就連他最愛的綠色也變成了灰白色。

「青月，你恨我嗎？」

「當然恨。」

「那你以後還召喚我出來嗎？」

「我那麼恨你，怎麼可能還會召喚你？」

「呵呵，也對。」

妖狐的手頹然落下，那雙金色的眸子徹底失去了光彩。

一身粉衣的桃花妖抬手，點點螢光飛散落在妖狐的身上，他身上的傷口一點一點的在癒合。

青月輕瞌眼眸，唇角溢出一絲微笑，手起扇落，另一道淺白色的光把妖狐包裹在其中。

桃花妖疑惑地望著她，「青月？」

青月偏著頭，笑得像個孩子般可愛，「他說他要做個寫故事的妖。」

所以忘記一切，從新開始。

最後是，螢草。

山櫻落，清鈴聲脆，躺在地上的狐妖緩緩睜開了金色的眼，對上了一雙翠綠色的眸子，「吶，你會寫故事嗎？」

這才是故事真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