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過後，妖狐在這個庭院里開始不怎麼受待見了，除了那群r級小妖依舊和藹可親，幾位元老級看見他時，下巴一抬再輕「哼」一聲，轉身走了。

紅葉是家裡公認的大姐，於是他去問紅葉，紅葉撫平了楓娃娃身上的褶皺，望著院子里那棵飄雪的寒梅，唇角似乎含著笑。

「我跟你講個故事。」紅葉說，「故事裡的主角是妖狐，螢草為了讓妖狐變強犧牲了自己，而承諾過螢草的陰陽師守住了這個秘密。」

「可最後找不到螢草的妖狐殺了陰陽師，妖狐本來是要被處死的，但曾經受過螢草恩惠的妖怪聯名保下了妖狐的命，所以妖狐最後被流放了。」

「你知道嗎？神明要殺一隻妖怪，只是抬手間的事。」

紅葉緩緩地笑了，眉梢里都是笑意，她慢慢地支起柔軟的身子，撐著矮桌伸手捏住了妖狐的下巴，姿態嫵媚。

「你知道嗎？其實那時候如果陰陽師用咒術縛住了那一群妖術高強的妖怪，那群小妖怪怎麼還有機會聯名上書？」

捏著妖狐下巴的手緩緩使力，猩紅色的指甲像是要掐進妖狐的肉里一般，紅葉卻兀自笑得像個孩子，她略帶遺憾地說：「可惜不能呢？」

紅葉的話就像一朵陡然炸開的煙花，炸得妖狐腦子裡一片空白，然後心底有被鎖鏈鎖住的東西一下子被釋放了。

從陰陽師身體里流出的紅色的血在雪地里開出了漂亮的花，黯淡的星辰，青月就站在那樣的黑暗裡，看不清表情。

畫面飛快地閃過，在黃泉那一大片紅色彼岸花海里的白衣女子，執傘而立，站在奈何橋頭，望著來來往往的亡魂。

妖狐看見自己攏著衣袖站在三途河畔，神情哀戚：「青月，你什麼時候回來？」

「等我等到了我的夫君。」

影像破碎，那些記憶在妖狐腦海里蜂擁而至，更多的記憶在不斷地恢復。

有綠衣的小妖跪在被雪染成白色的神社外，跪了七天七夜，禁閉的神社大門才打開，有白色的狐狸銜著一封信放下。

然後，記憶戛然而止。

紅葉望著雙眼空洞無神的妖狐輕「哼」一聲，鬆開了手，妖狐身子無力地滑下。

原來……原來還有這樣一段記憶，難怪他們……

妖狐身體無力地看著廊柱，心上就像壓了一塊巨石般沉重。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不輕不重，妖狐知道是青月，他感覺青月在他身後停下，然後一雙手溫柔的繞到他眼前，覆在他的眼上。

有清淺的鈴鐺聲響起。

「你知道那信上寫了什麼嗎？」是螢草。

妖狐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螢草兀自接著說：「信上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更何況是妖。」

妖狐抖著唇開口：「可我殺了晴明。」

「但他還活著不是嗎？雖然那時候我也想殺了你。」青月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些許無奈，「我自然是怨恨你的，這一生大概都會，但我不會殺了你。」

「為什麼？」妖狐問。

「因為螢草說，如果哪一天你犯錯了，請一定不要殺了你。」

妖狐咧嘴笑，最懂他的一直都是螢草。

可他殺的是陰陽師啊。

冬日有風拂過，梅樹上的落雪簌簌地飛落，好似春日漫天飛舞的白櫻。

沉默了很久之後，捂著妖狐眼睛的螢草緩緩鬆開了手，袖擺上的鈴鐺輕輕晃了晃，她捧起妖狐的臉，對上了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如果你死了，那麼我的犧牲就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