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獵翻轉著手機，透過鏡面看向牆壁上的掛鐘。

時針、分針、秒針，它們走動的聲音在房間里迴響，這樣空寂的情形下，竟令人感到心底略微發慌。

這是他進入娛樂圈的第五個年頭，也是外婆逝世的第五年。

她病倒的那半年，是方獵人生中最晦暗的日子，他天天守在醫院，面對慘白的牆壁，聆聽著呼吸機、心電圖的嘀嗒聲，整個胸口像被什麼東西挖空了一般。

為了照看外婆，他不再想藝術學校的事，而是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醫院。

即便他的生母會寄來一些生活費，但在高昂的醫藥費面前，那幾千塊根本不足以支撐。

於是方獵白天打三份工，服務生、洗碗工、酒吧端盤生....這些工作他統統都接觸過，並且十分熟練。

他每日早出晚歸，返回醫院時通常已到深夜，好在院方了解他的情況，在病房內增加了一張床，才讓他能隨時照料外婆。

自從被查出心臟上的疾病，他就打消了演戲的念頭，真正使他改變想法的，正是外婆臨終前的話。

老人用消瘦的手握住他的指尖，蒼白的嘴唇翕動著，一字一句的叮囑，眼含不舍。

「小獵…你聽外婆說…」

她病的很重，每說一個字，都像有重物壓在她胸口，令她無法喘息。

毫不誇張的說，那聲音嘶啞的似殘破的風箱。

方獵回握她的手，泣不成聲。

「外婆知道…你鐘意…演戲…」她瞪大渾濁的眼珠，手臂在抖動。

「小獵…人只有一次生命…聽…外婆的…為…為自己…」她的話音越來越低，到最後方獵只能趴到她臉旁去聽。

「...為自己....活....活下去....」

外婆走的很安詳，方獵清晰的記得那個夜晚。

「呼吸停止、心跳停止…病人的瞳孔放大了....」

醫生護士在他身側忙亂著，方獵兩手冰涼，腦袋裡嗡嗡作響。

他看著他們把她推走，他彷彿被整個世界隔絕了。

他手掌還殘留著她的溫度，但她已經不在了。

「孩子…答應外婆…好好…好好照顧自己…」

葬禮那天，他見到了離別多年的生母，冷寂的雨下，她手持黑傘在墓碑前啜泣。

方獵冷眼望著她，也看到了站在她身後的那個男人。

「小獵…你聽媽媽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的生母追趕著他，急切的解釋:「我想回來…是想回來照看你和外婆的，可是你叔叔在國外出了事…」

「我們的護照被扣留了…小獵，你別恨媽媽…」

「叔叔？」注視著不遠處的中年男人，方獵嘲諷的勾起唇角，揮開她的手:「從此以後，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瓜葛。」

他啞聲宣告後，繞開身前的女人，走進雨中。

「小獵！你跟媽媽出國去好不好？」

女人不甘地拉住他的衣袖，連聲承諾:「媽媽給你治病....你叔叔聯繫了國外心血管方面最頂尖的專家....」

「我們一定治好你的病，好不好？」她滿臉期待，似乎在憧憬著未來。

方獵卻一寸寸掰開了她的手。

「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