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諳眯著眼，身子柔若無骨般躺在榻上，抓著我手臂的十指漸漸無力的軟了下去，漫著水澤的眸子迷茫地望著我眨了眨。我傾身在她頸側細細啃了口，留下一小片紅痕，她的身子跟著我的動作顫了顫，終是閉著眼化成了一灘春水。

……

夜半子時，我疲倦地換了衣裳，穿著素衣混著滿嘴的酒氣叩開了祁珉的房門，「祁兄？」

過了會兒祁珉才披衣開門出來，望著我這副打扮他一時有些不解，微皺著眉頭一手扶著門板作欲合之勢問我道：「你怎麼過來了？」

我腆著臉湊到他跟前訕訕笑道：「我這不是怕祁兄一個人寂寞了嗎？」

祁珉早就不吃我這一套了，顧念著我飲了過多的酒怕是醉了控制不好自個兒的身子敏捷及平衡便只輕輕推開我，抬腳邁到門外，同我相對而立的站在他門口，「怕是寂寞的並非我。」他單手食指指著我的攏在袖口裡的手上拎著的酒，像我往日嘲笑他無趣那般對我笑著。

若是往日我定然要和他爭到底，怎麼也不肯認我這樣的瀟灑詩人也會寂寞的定論的，只是今日我不知為何卻並沒心情多狡辯，沉默了會算是默默認下了。幹笑兩聲，我低頭盯著手裡酒罈上的封泥形狀與色澤，輕如嘆息道：「去屋上坐坐罷。」

祁珉微點頭，算了應了。

……

瓦縫間的青苔還暗暗蓄著濕意，坐了會便能覺察出那股濕涼，加之夜風徐徐往身上尚暖的髮膚送著寒氣，刮在臉上的髮絲都覺得是冰的。

抱著小酒罈我仰頭看著晦暗的天空，灰濛蒙的，沒有一顆星子，不若往日那般好看且還可順便回味幾個故事。

煩雜的情緒洶湧而來，就像身下的屋瓦一般，從始至終給我遞著寒涼，我情不自禁的收緊了環抱著自己的胳膊。

祁珉本以為我冷了，欲將他身上的衣服遞給我，振振有詞道：「新郎官兒可不能受涼了。」說得我只覺得譏諷，堅定地抬手推開了。

抬手揉了兩下太陽穴，想著讓我今日格外混沌的腦子清醒些，卻不料越來越心煩意亂，忍不住伸手扯了把散著發。「荒唐啊荒唐……寂寞啊寂寞。」咀嚼著由「焦慮不安」轉到「心煩意亂」的餘味，我長長嘆息了聲，然後悶頭灌了幾口酒。

祁珉好笑的看著我，問道：「怎麼了？洞房花燭夜還不夠得意？」

稀鬆平常的兩句話，我此時聽著卻越聽越覺得他像是明知故問。

「奈何奈何可奈何！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又是一串地感嘆，末了才言歸正傳道：「既娶之，則安之。」

祁珉陪著我淺淺笑了聲，像以前很多天兒好時的夜晚般靜靜地陪我在屋瓦上飲酒敘話，寬慰我道：「好好相待。」

真是歲月靜好。可惜他略微思考後又補上一句，「多少也收收性子。」

「……」太過熟悉與清楚，很多事兒提出來便很窘迫。

我低頭又默不作聲地飲著酒，直到已見酒罈底兒也沒出聲。祁珉輕嘆口氣，朝我挨近了點兒又補充道：「但能堅持本性也是好的。」身子被酒暖了微微有點燒，窩心的暖。

拎著壇沿同祁珉對飲了最後一口酒，祁珉瞥見我掌心纏著白布帶也沒再多說。有些態度至此，不言而喻。

除了天有點兒冷，風有點兒凄涼，場地是我最喜歡的隨意外，當真是一切都好。

恍如過往。

……

許青諳醒來時日頭已上了三竿。

我在帳外靠窗坐著，看著依舊如夜時那般灰的天色思考這這場雪什麼時候落。

早上祁珉收到一枚奇怪的銅漆便箋，說了生意里的正主此刻已到了襄州，具體情況不悉，落款時卻仍書著生意的開始時間待定。

我眯眼凝視著那青灰的天色，淡然不驚地想，若是再下雪便真的得留在安州待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