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一人遇一魔與妖

蘭歷九三一零年，蘭劍宗白藏峰。

重巒疊嶂，雲霧繚繞，群山色如潑墨；雲騰霧繞映襯間，白青二色濃淡相宜。

一座被雲霧包圍的嚴嚴實實、難見山景的山峰峰頂，撥開雲霧只見清寒寂靜的山峰上，兩名身著玄色綉金道袍的男子在低聲交談。

其中一男子色如雪的發被山上陣陣寒風吹得四處飄蕩，凌亂無序，恰使人不能直白看清他的模樣，只令人發出讚歎其神若何？皚皚嶺上雪。①

而另一樣貌生得極其俊朗的男子，黑髮規矩地束入冠中，冠帶垂在腦後，卻並不為山風所動。

束冠男子眼帶擔憂地看著白髮男子，嘴上卻故作平靜道：「上宛師弟，此去北域除魔，魔族素來狡詐，定要萬分謹慎。」

上宛低垂著眸子，全神貫注地看著自己懷中劍，便並未看見他面上的擔憂，口中輕輕嗯了一聲便是應答。

他忽然抬眸望向黑髮男子，淡聲道：「上筠師兄，告辭。」其聲若何？泠泠山下泉。

「上宛。」上筠忽又出聲喚住他。

上宛頓住，面帶不解。

上筠聞言眉眼間的擔憂便悄悄藏起，欲言又止道：「上宛師弟，一路珍重。」

上宛並未在意，微微頷首，而後走向散發著幽幽白光的傳送陣。

一道白光閃過，他的身形瞬間消失，法陣重歸平靜。

上筠目送著上宛離去，方才隱匿起的擔憂之情在此刻溢出，似嘆非嘆道：「上宛師弟，這一去，不知再見如何，只望你萬事順利，無恙而歸，莫要再像從前那般了。」

最後一聲嘆息被山風吹進雲中讓人聽不真切。

——

群山緩緩消失於人前，隨之展露於人前的是一塊五分的名為無涯的大陸，各疆域按方位，分別命名為東南西北中五陸。

五陸四族，東妖西鬼，南人北魔。

東陸因昔年變故，環境極其惡劣，只能容下實力強橫的大妖；餘下小妖則避世不出，偏安一隅，又因昔年妖尊與道尊交好，故人族居所亦有妖族痕跡。

鬼族被拘禁在西陸難以外出，故而佛道昌盛。

北南二陸隔海相鄰，然前者貧瘠後者富饒；長居於北陸的魔族心有不滿，常從結界薄弱處偷入南陸，大肆燒殺搶掠，故南陸修真界各宗門會在各地設附屬宗門，管奇詭之事，行庇佑之責。

南陸宗門繁多，其中勢力最大的屬位處南面的劍修第一宗——蘭劍宗，其所轄之地劃為四方四域。

南陸北域極北邊緣有一座建於海域的水上城。

盛晴無雲，湛藍的天倒映在海水中，眼前一片此起彼伏的藍色波光海洋，因城牆製成材料特殊便被它完全吸收，以致整座城池都在散發出淡淡藍光，美輪美奐；十分契合它的名字——落藍。

隔海相望的海岸邊立著一塊深褐色的路碑，上刻落藍林，與落藍城不同的是，林間樹木並非藍色，而是極其清新亮眼的綠色，鬱郁蔥蔥。

路碑上突然出現一道靈光，上宛身形倏然出現。

落定後，朝著落藍城正欲走去，誰知下一刻似是感應到了什麼，神情微變，隨即腳步一轉改向落藍林中走去。

越往落藍林中間，便覺四周越發詭異，乍看之下樹木鬱郁蔥蔥，百草豐茂，但若是有心人稍稍運起靈力仔細一察便會發覺草木繁茂皆是假象，它們根部皆縈繞著絲絲縷縷看著就十分不詳的灰氣。

四周有肉眼可見的灰色瘴氣一圈圈地圍繞著上宛。

他抱著劍，微微垂眸，嘴上輕念口訣，單手掐訣運轉靈力，黑衣之上浮現白色緩緩流動的靈光，將灰色霧氣逐一隔離在外。

他走到一棵樹前突然停下，閉眼用耳朵捕捉周圍的聲音，抬眸輕聲道：「何故相阻？」

眼前老樹無風自動，似是在回答。

聽著樹木的沙沙聲，上宛微不可見地點了一下頭，運氣輕身，一路浮空直奔樹林腹地。

身後樹木發出一陣陣此起彼伏的沙沙聲。

樹木發齣劇烈的搖晃聲，「沐老，為何要告訴他魔物聚集地所在？若他沒能消滅魔物，反使那魔修遷怒於我們怎麼辦？林柚但死無妨，可族中還有許許多多尚未化形的孩子啊。」

「林柚，自落藍林被魔物佔領後，這是第一個自主找到並抵達我面前的修者。如今四面楚歌的我們賭一賭也無妨，也不會有情況比現在更糟了。」

沐老既冷靜又無奈地解釋，末了，言辭變得篤定，「林柚，莫要憂心。若這位道君不能除去此魔，老朽亦有法子護住孩子們。」

「是，沐老。」樹妖林柚聞言頓時冷靜下來。

——

落藍林腹地。

上宛看了一眼面前四處蠕動著的魔物，淡色薄唇一開一和無聲吟唱著一段口訣，掐訣以靈力幻化出數支冰劍，四十九支冰劍齊出立時便將這些魔物重傷。

冰劍觸到土地便化作一道道白色靈氣，靈氣如水一般流瀉，接著在地面上結成陣，將魔物團團困住。

做完這一切後，上宛站在陣外微闔雙目，神情漠然地聽著陣內魔物凄厲而尖銳的哀嚎聲。

此時不遠處忽然一個戲謔的聲音道：「小美人，你殺了給本君解悶的寵物們，你要如何賠償？本君見你長的好看不如用你來賠；本君相信，你變成魔後一定很有意思。」

來人說至此頓了頓，高聲笑道：「而且，小美人長得如此合本君心意，本君是萬萬不會將你變成那種醜陋愚笨的低等魔物，把你變成半魔族如何？」

上宛聽著越來越近的聲音，依舊淡定地閉著眼。

空中忽然飛出一隻小臂上紋著紅色花紋的手，大手裹帶著紅色魔氣與灰色瘴氣撲向上宛。

上宛閉上眼後，五感其實更加敏銳，腳不動，抱劍的右手鬆開，一邊迅速用靈力凝出一把冰劍，幹脆利落地斬向那大手。

魔手與冰劍相接，兩者攻擊竟剛好抵消，他未曾多用一絲一毫的靈力。

一陣陰風掠過，那聲音在上宛耳邊繼續謔笑道：「小美人，不睜眼可沒法砍中本君真身。」

上宛紋絲不動，周身屏障泛著淡淡白光，顯然方才那陣陰風並未傷害到他。

忽而，那聲音又笑著像誇獎一般讚歎道：「小美人這靈力護罩，倒是厲害的很，竟讓本君無功而返。」

那聲音似是還想要再說，但劍陣里的魔物哀嚎聲瞬間消失，已然盡數被上宛劍陣所滅。

那魔修不怒反笑道：「小美人，你可欠本君一個寵物，來日記得歸還。」話音落，那魔修的氣息便從林間徹底消失，彷彿從未出現過。

上宛這才緩緩睜眸，施法將劍陣里的魔物軀殼聚集，手上掐訣白光閃過，那些魔氣被他逐漸轉化成靈氣。

靈氣上浮聚成雲，雲堆積過重化成為雨露，雨露在林中四處飛散。

經過一場靈雨洗禮的落藍林，陽光照射下，風一吹動，宛如一層層巨大的綠浪。

海岸之上，綠色幽林與藍色大海交相輝映，碧林藍海猶如一體。

上宛站在湖岸看了一眼逐漸恢復生機的樹林便收回目光，走至路碑，用右手凝出冰劍，信手在石碑上勾勒刻下一個簡易法陣。

事畢，他便提氣躍空踏上一葉扁舟徑直往落藍城而行。

身後的樹林傳來齊齊的沙沙聲，像是在道謝，又像是在為他送別。

樹林入口此時突然出現兩個低聲交談著的綠色身影，他們齊齊望著上宛離去的方向。

「沐老，那個道君滅了魔物，還為我們送來甘露、立下劍陣，我們以後不用擔心再有魔物來霸佔我們地盤了，孩子們可以健康成長了。」

沐老道：「是啊，真是我族大幸。不過方才這位道尊走的太快都沒來得及報答，不過，老朽粗粗算了一下，以後還會與恩人再見的。」

他頓了頓，朝著身後的樹木高聲激勵道：「所以，可愛的孩子們，要加緊修鍊，待恩人再來之時，你們都能修鍊有成，好追隨恩人以報今日之恩。」此言一出，落藍靈中樹木晃動的越發厲害，聲音也從沙沙轉為嘩嘩。

沐老見狀讚賞地點點頭，而後化作一道靈光再次回了林間。

——

落藍海域海水特殊，無法使用靈力，任何生靈進出落藍城都只能乘特殊木材製作成的船。

藍色大海中，一葉扁舟隨風飄蕩。

扁舟停在落藍城外，四周水的波紋猶在，但上宛身影卻早已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