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城郊的小房子里，雖說有些破舊，但院落打掃的很幹凈。

穿著淺色衣衫的少年，正蹲在地上給新中下的花草澆水。

自己推著輪椅的醜陋男人推門進了小院當中。

那少你看見來人，眼睛驟然亮了起來，他興奮的從地上起來，把手裡拿著的水瓢，扔進木桶里，雀躍的迎到門前。

「先生，你來了。」

輪椅上的男人笑了笑，讓人不忍直視的一張臉，帶著那樣溫和的笑容，並不覺著讓人害怕。

他把手上提溜的一袋子糕點遞給少年，「這是你最喜歡吃的綠豆糕。」

年輕的孩子，還沒有完全長大，還是會為了一點吃食開心的不得了。

也許不是為了一點吃的，更多的是為著這個人。

他走到男人的身後，推著輪椅放到了石桌邊上。

「先生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好好做了呢。」

醜陋男人的臉僵了僵，他接過少年倒給他的茶水說：「我知道，你做的很好。」

少年得到了表揚，嘴角都揚了起來，整個人滿心滿臉都處在一種極其愉快的情緒當中。

輪椅上的人看他這麼高興，便也擠出個笑來。「怎麼這麼開心。」

少年回答說：「先生開心，我自然也就開心了。」

這就話就像是一句魔咒，無端勾起了 潛藏在心底里的許多記憶，曾幾何時，他也這麼想，有一個人開心，他便也開心了。

輪椅上的男人抬了抬臉，從下而上的望著眼前的少年，「我從前跟你說過，這輩子不要太因為別人影響你的情緒。」

少年辯解道：「先生說過的，我都記著呢，自然不會把旁人放在眼裡，只是先生不一樣，您是我的恩人，我心裡敬重你......」

「可我養你，是為了讓你給幫我辦事情，而不是因為發善心。」

少年被噎住，聽到這些話，心裡還是有些難受的，但臉上絲毫不顯的嘴硬說：「可無論先生是不是發善心，我都是因為先生才活到現在這個時候的。」

輪椅上的人似乎承不住對方炙熱的眼神，只是把頭扭向一邊。

「陸遠他已經為著你來這裡了，小明，你的任務完成了。」

「那可太好了。」少年笑著把一塊綠豆糕塞進嘴裡，剛要咬下去，高興的神色全部被悲傷替代。

「先...先生這話的意思是......是不要我了嗎？」

輪椅上的人說：「咱們當初說好的，我救了你，你幫我辦一件事情，然後你就自由了。」

少年臉上的淚珠子掉了下來，他沒心思再吃最喜歡的綠豆糕，把它放回油紙包里，抽著鼻涕哀求道：「先生，我求您了，您不要不要我，在這世上我誰都沒有了，只有你，只有你......」

輪椅上的人摸了摸已經跪倒地上的少年的頭髮，他溫聲道：「你以後會娶妻生子，有夫人有孩子，有你自己的家，快快樂樂的去過你自己的小日子。」

「不，我不要，我不要夫人和孩子，我只求跟著先生，吃苦受累都好，先生，我求您了，讓我跟著你吧。」

男人鼻頭髮酸，至死不渝的感情，實在讓人心裡觸動，倘若不是自己遭受了那些，時至今日，他或許真的會動搖，真的會陪著這孩子，可現在，算了，這孩子對他情真意切，他實在不該折磨他。

「我不是個好人，也不知道能活到哪一日，你不必跟著我。」

「可我也不在乎能活到什麼時候，先生，難道我不能跟著您一塊死嗎？」

枯瘦的手摸了摸少年含著熱淚的臉頰，「小子，我不過是救了你，你何至於要跟我共死？」

「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得了，別用這話敷衍我，你喜歡我對不對？」

少年被戳中了心事，臉上羞的透紅。

「可你為什麼喜歡我呢？我不過是個殘障，連相貌都是這樣醜陋。」

少年垂下頭，吸了吸鼻涕，細弱蚊蠅的說了一聲：「你，你很好。」

人這一輩子誰能遇著不顧著自己相貌，又能真心相待的人呢？千百個人中，能有這福分的簡直是鳳毛麟角。

那人感嘆自己的一輩子，覺著有些可笑，為什麼要到了這時候，才給他這樣一個人，而不是在他還很小的時候，還趕緊，還健全的時候？

「我不好，我一點都不好。」他笑著把手收了回來，「你走吧，這裡有些銀兩，走到天涯海角，哪裡都好。你放心，我有法子讓青龍山的人不在找你。」

「我難道真的不能陪著先生嗎？」

輪椅上的人決絕的搖搖頭，「不過，你替我辦好了事情，可以問我提一個要求，除了留下，我什麼都能滿足你。」

少年明白先生心意已決，自知無法改變，便跪下磕了三個頭說：「那，那我求先生好好活著，珍重自身。」

「傻孩子，我是讓你為了你自己提一個要求，你為何要扯到我身上？」

「先生既然說了什麼都能答應，那我替的這個，您也得答應！」

那人很為難的說：「好吧，我答應你。」

風吹起來的時候，便是那少年啟程的時候，他走後，獨留下坐在輪椅上的醜陋男人一人，就這麼坐著對這滿園春色。

男人揚了揚嘴角，撕扯開臉上的人皮面具。

醜陋的人皮之下，竟然藏著一張如入世謫仙一般清雋的容顏。

任誰擁有這樣一張臉，怎麼捨得隱藏起來，成日里弄成這副醜樣子。

可有時候，一個人的成敗，也全靠這張臉而已。

他曾經因為這副容貌得幸於陸家四公子，而後來又因為這副容貌被追殺甚至到了被人見色起意，被眾人奸·污的地步，但也好歹因為這幅容貌沒死成，只是被打斷了腿，真不知道是緣還是孽。

他正看眼睛望向湛藍的天空，嘴裡不住的呢喃：「陸遠啊陸遠，你當初既然說過要一生一世護著我，可你為什麼沒來救我呢？不過不要緊了，我很快就回來見你，我會守著你，一直到你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