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一個自顧自的喝酒吃肉，一個不耐煩的蹙著一雙濃眉時不時的像門口張望。

「去這樣就，怎還不見州府上差人過來？」

另一人咂摸著店裡新釀製桃花酒說：「大約是下過雨 ，道路泥濘，你急什麼，等他們來了，再一一盤查了，總是要費許多功夫，真要把這案子問清楚，怕是要耗上好幾天，現在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濃眉之人不悅道：「這些官府中人向來辦事慢慢悠悠，跟年紀大的老黃牛似的，我看不如你我直接到衙門認他們盤查洗清了嫌疑算了。這樣慢慢悠悠，要耽擱多少事情？」

喝酒那人輕笑了一聲，明顯是笑自己的同伴這急躁的脾氣有些過於沉不住氣。

陸雲東和王鋼蛋也跟著笑笑，那位倒是個性子爽快的人。

小夫妻倆各自端著飯碗，給不省心只顧著玩樂一對男孩喂飯，妻子秀眉微蹙明眼瞧著便覺著心裡有些不大安穩，做丈夫的輕拍著她的手細細的安撫著，身為本分人家的婦道人，經不住事情也在所難免。

帶著有年紀的父親的年輕人著意讓廚子把粥煮的軟些，要了兩碟鳳眼小菜，端著碗拿著勺子一勺一勺的給自己的爹喂飯。

勺子舀了粥，先試了冷熱，再夾了父親愛吃的菜，送到父親嘴邊餵了。

侍奉的既細心又周到，陸雲東見了，不由得想起在家中，自己跟父親相處的時候，未見得能照顧的這般體貼。

另一桌上坐著的掌櫃的、掌櫃的媳婦、店裡的廚子、一個小二哥和店家的一個十來歲的姑娘。

廚子是個身高八尺，威武兄長的漢子，碰上這樣的事情，雖然嘴上不說什麼，但做飯的手藝明顯是不如前幾日了。

淺灰色長衫衣著打扮的年輕人，向正在把玩著茶碗的同伴遞了一個眼神。

那公子端著茶盞，喝著茶葉沫子沏出來的茶水，臉上淡然。

淺灰色衣著的年輕人探過身去，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氣音說：「死的這人我似乎似乎見過。」

陸雲東眉心微動，王鋼蛋又說：「當日咱們在定北之時，與我們一道住在客棧里的眾人里便有他。」

「人多眼雜，你可確定？」

「這人手腕上有一塊一指長的刀疤，他端著碗坐在鄰桌喝酒的時候我瞧見過。」

陸雲東想到露出床幃的那隻手，手腕上確有一塊一指長的刀疤不假。

對他點點頭，讓他先吃飯。

大家聚在一處，閑來無事，便聊起了閑天來。

濃眉大漢對同伴到：「你可知我此行是為著什麼？」

他的同伴只顧著喝自己的酒沒多大興緻搭理他。

那人便自顧自的說：「是為著給從中說和給鹽城杜家的小姐退親來著。許的是當朝戶部尚書的兒子。」

「尚書家的公子，該當是良配才對，怎麼要退親呢？」

「你是不知道你，六年前，當時還是刑部侍郎的鄭憑廣大人有一女兒許那位尚書公子為妻，那姑娘生的端莊秀麗，聽說很招人喜歡，就在要過門的前三天突然暴斃而亡了。兩年前，同州知府家的小女與他許親，花轎路過四方街岔路口，被脫韁的野馬衝撞，轎毀人亡。人人都說戶部尚書家的公子能文能武一表人才，卻天生是個克妻的。」

同伴的反應實在出乎那位濃眉大俠的預料，他既不是驚訝也不是惋惜，而是饒有深意的望了他一眼，從頭皮看到腳掌還不過癮，幹脆湊到了他鼻子底下，直勾勾的盯著他的眼睛看。輕聲道：「莫非你也信所謂的克妻之談？

那人擰著眉，往嘴裡塞了塊肉。

同伴接著說：「我知道有個事情，是一處小城裡，家宅興旺，有十幾個兒子。其中十一少夫人娘家原與我們說的這一家家相鄰，少夫人和十一和十二公子年紀相仿是自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情誼。似乎當時十二公子都動了娶這姑娘為夫人的心思，卻被自己親兄長橫叉了一杠子。」

咽進去的肉，噎在喉嚨里堵得慌。

「這位十一公子模樣是還瞧得過去，但這性格，脾氣，一個是愛逛青樓的少爺，而十二一個是有功名在身，向來潔身自好的秀才，按說怎麼選也不該選十一吧，可偏偏這姑娘家裡硬是把閨女嫁給了十一。

那人喝著酒繼續道：「兩年後家裡給這位十二公子說了一門親事，是縣丞家的小姐。」

「不能娶青梅竹馬，去個官宦千金不也挺好的。」

對面那人摁停他不斷往嘴裡送菜的筷子，「這回縣丞突然有一天毀了婚，說是覺得你與他家小女八字有什麼不合之處。後來，匆匆將女兒嫁給了一個跑江湖的人，據小道消息說是這縣丞的女兒和這人有什麼不潔之事。」

濃眉大漢深吸了一口氣，道：「這不算糟糕，好歹沒有娶進門來，要是娶了再發生這種事，那才真是一頂綠帽子扣在了頭上。」

同伴看了看他，欲言又止，猶豫了片刻道：「有人說這人跟那位十二公子曾是至交好友......」

筷上的一塊肉一抖，掉回盤子里，濺出幾滴油花，弄髒了淺色的木頭桌子。

「你不知道的還在後頭，因著這兩家無緣無故毀了婚，又怕人家說他們家閨女不好，便聯合起來說這位十二公子是克妻之命。我倒是不信誰克誰，說不準那位尚書公子的親事也是有貓膩來著。」

差人和仵作匆匆趕來的時候，已經是日暮西垂，實在不怨他們來的慢。

小二哥上報了案子，州府衙門再遣差人過來，因著前幾日一直下雨，路上你能些又不好走，這才拖到了此時。

幾位差人立即先封鎖了客棧，不準堂內之人隨意走動出入，由店裡的掌櫃的帶著仵作和差人到了兇案房間。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才見上樓的人下來，只聽為首的差人大聲道：「方才仵作已經驗過了，死者為他殺！這裡出了人命案子，幾位暫且不得離開，待等到今晚上先在這客棧之中做口供，等到明日天明，再到衙門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