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鋼蛋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因為沒娶媳婦，而被一桌子的人斷了酒。

這其實已然不是娶沒娶媳婦的問題，這樣的事情擺在桌面上，座上的三個人又個個端著看童子雞的微笑臉瞧他，多多少少都有幾分嘲笑的意思。

啊~他向來覺著瀟灑自在的人生，頭一次為自己沒有娶媳婦而感到苦惱。

這種困擾卻在三個人告別了高歡出門的時候一掃而光。

門口有個身長玉立，著一件湛藍色的對襟長袍的年輕公子正提著燈籠等他。

半黑不明的小道上，那男子的衣袍像盈盈的一灘水，聞聲回頭，是一張膚白貌美的容顏。

燈火之下，竟比高歡的二媳婦桂琴還多積分顏色，又不同於賈小三那般的男生女相的美，而是一種於山石之中劈出一塊寶玉，刀劈斧鑿後又細細雕琢的稜角下的溫潤。

王鋼蛋三兩步迎了上去，心情霎時間愉悅開來。

同如煙、小三道了一句，「我先走了。」而後跟著打燈籠的人往家去。

「外頭這樣冷，你怎麼不在家歇著？」王鋼蛋瞧見陸雲東鼻尖被凍的有些泛紅，竟心裡生了幾分愧疚。偏偏他又沒欠他什麼，也不知這愧疚從何而來。好像自己應當在家裡好好待著，不來赴宴，就省的陸雲東白白受這麼一回凍。

「心想著，你們好友相聚，比得喝酒，天黑路滑，還是來接你的好。」

王鋼蛋心裡一暖，便主動跟陸雲東說起了席間之事。

「雲東，你覺著娶媳婦是美貌的好，還是賢惠的好？」

陸雲東：「怎得問起了這個？」

王鋼蛋嘆了口氣：「只是方才在吃飯的時候，覺著有些心寒。我的發小高歡，他原本有個媳婦叫翠芬。翠芬嫂子是個極好的女人，勤儉持家，對公公婆婆也孝敬，還做的一手好菜。後來高歡到城裡憑著媳婦的手藝從擺攤賣菜再到開了個小菜館，漸漸發跡了起來。日子眼瞧著好過了，現在又找了個美貌的小媳婦。」

「嫡庶尊卑有別，便是有妾侍，他的夫人依舊是夫人。」

王鋼蛋看了他一下，把手往袖子里踹：「村裡出去的，哪就那麼講究。我瞧著高歡對他這大老婆二老婆沒什麼區別，要說區別，也是有的，翠芬嫂子那雙手都皴了，看模樣就知道是日日操勞的，倒是那小媳婦，手如柔夷、膚如凝脂，不像個幹粗活的。」

陸雲東把手裡提著的燈籠往王鋼蛋的身邊挪，好讓他看的更清楚些。

「方才出來的時候如煙還小聲嘀咕，說若非是高歡娶了這麼個好媳婦，怎麼也不至於發家自此的。「

陸雲東聽著， 也不好說些什麼，畢竟自己是局外人。王鋼蛋也不需要他說什麼，只是有個傾聽者罷了。

「偏偏那小嫂子我是見過的，從前在怡紅院里伺候人的。」

陸公子聽了這話不大高興，卻也沒有帶出來，只是說了一句：「沒想到，這些個花樓，你倒是都熟識。」

「還不是托你四哥的福。」王鋼蛋不經意的說。

兩家路也不遠，說著話就到了家門口，陸雲東把鑰匙掏出來，開了門，等人進去了，又把門從裡頭拴好。

屋子裡暖暖和和的，爐子上燒著熱水，旁邊木桶里放著冷水，正好端盆洗漱。

他滅了燈籠里的火，坐在凳子上半天，還是沒忍住道：「我四哥他，都帶著你幹什麼了？」

「什麼幹什麼？」王鋼蛋睜著大眼睛眨了眨一片茫然，轉而又想到方才的事，「嗨，我不過是跟著他去收賬，你以為呢？」

「我，我沒以為什麼。」陸雲東轉過頭不去看他，臉上略微有些不大自在。

可那王鋼蛋又是個好事的主：「呦呦呦，你以為我信嗎？說，剛才想什麼來著！」

「沒」陸雲東咬死了不承認。

王鋼蛋一探身，手便搭在他陸雲東的肩膀上，本想調戲兩句，忽然就覺著身體莫名的一陣燥熱，總覺著今天的爐子燒的實在太熱了些，身上有些要往外冒汗的感覺。

陸雲東也感受到被握住的肩頭，那人的手實在燙些，他不大確定的自己伸手上去摸，果真燙的。

王鋼蛋被他這麼一摸，渾身一顫，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可後頭是凳子，容不得他退，一個沒注意，險些就要摔了。好在陸雲東及時出手相救，等他反應過來，人已經在陸雲東懷裡。

「鋮荀，你怎麼了？」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的王鋼蛋一哆嗦，有些控制不住的開始喘氣，灼熱的呼吸打在陸雲東的脖頸上，有些微微發癢。

「高歡，高歡家的酒……有問題……」王鋼蛋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幾個字。

「什麼酒？你是說你被下毒了？」陸雲東緊張起來，自從上次那件事，他就變成了一隻驚弓之鳥。只是高歡是鋮荀幼時的好友，怎麼會對他下手？

「沒...沒有毒......只是補酒。「

」可是，補酒怎會如此？「

王鋼蛋羞憤不已，他硬是從陸雲東的懷抱里掙脫開來，「補...補的太厲害了。」

他說著端著盆涼水匆匆去了裡間，把門一關，任憑陸雲東怎麼敲門都不吱聲，好一會才把門開開。

「呼~沒事了。進屋睡吧。」王鋼蛋很天真的說。

只因這冬日嚴寒，他們便同宿一處，也好省些炭火。

陸雲東點了點頭，其實他已經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了，可這樣的事，哪能當面說出來，稍微收拾了一下便上床睡了。

「雲東……」

半夜王鋮荀一個翻身整個人熱燙的貼了上來，嘴唇貼著陸雲東耳朵尖吐出了他的名字，帶著濕熱的氣息打在耳窩上，激得陸雲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還好吧。」他心上一動，不自在側翻過身來的動了兩下，向王鋮荀詢問。

他不動還好，一動，被補酒燒的厲害的王鋮荀更是換很難受，一個沒忍住把腿搭在了他的腰上。

陸雲東要是能看見的話，他就會發現這人現在面色潮紅，眼神發暗。

「大概......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