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悉靈逆來順受慣了，古如斯頤氣指使地將受傷的手伸過來時，他下意識去接。手都抬起來了，又被理智強壓了下去。

他的一系列小動作古如斯看在眼裡，他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心中複雜。

即墨悉靈的性格變化說是天翻地覆都不為過，之前明明就是個倒霉受氣包的樣子，一覺醒來變成了個潑婦。這個變化太令人匪夷所思。

起初以為他或許身患某種頑疾，因為之前青若說過他的身體很特殊，古如斯當時一心想讓他死，誰會關心一個將死之人得了什麼病。現在看來，這人真的病的不輕。

即墨悉靈蹙眉蹲在古如斯旁邊，情態複雜地看著他那隻血跡斑斑的爪子，心中斟酌著怎麼跟他表達，以目前情況來看自己才是比較佔優勢的人。

古如斯其實就是想試試他，但一見他臉色難看，像是便秘似的的表情，心中瞭然了。這人腦子有病無誤了，證實了這個猜測，心中頓覺無限惆悵。

古如斯收回手，惆悵過後心冷了下來。本來留著他還有點用處，如今看來，估計是用不上了。

……怪不得東籬國主會輕易將自己的寶貝弟弟送來贖罪，誰會對一個瘋子做什麼！

他娘的，自己還真對他做過……

古如斯有些反胃地別過頭。

即墨悉靈還在猶豫不定，對面的人卻收回了手，他不解，古如斯這時又適時地將頭轉向另一邊。

這是良心發現感到羞愧了？

即墨悉靈雙目亮忽閃忽閃地看著這個原本高高在上的男人，如今狼狽的模樣，大為暢快。近來這些日子心態比較鬆懈，不用壓抑著自己，喜怒隨心。

他這邊心情舒暢，竟沒忍住笑了出來。

「噗嘿嘿嘿……」笑出聲後即墨悉靈又覺得自己這樣不好，有赤裸裸落井下石的嫌疑，於是強忍笑意收了聲，憋得五官更是怪異。

他這幾聲笑的古如斯毛骨悚然，古如斯心情複雜地瞥了他一眼，拖著條斷腿嫌惡地朝旁邊挪了挪。

即墨悉靈醒來的時候，古如斯那隻被利器穿透的手已經失血過多，整個人面色煞白，又發著高燒，幾乎是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閻王殿。儘管這樣即墨悉靈也沒想過他會死，不知道為什麼，總之他就是認為古如斯不會是那種會輕易死去的短命鬼。

這人確實爭氣，在這種惡劣的條件下活了過來，但由於吃的不好，整個人瘦了不止一圈。想來那些果子也只能勉強果腹，對他這樣的重傷者來說是遠遠不夠的。

想他貴為皇子，生來便養尊處優這麼些年，被皇室寵著，眾生捧著。平日里估計嗆口水都是件不得了的事，如今傷成這樣，沒人管沒人問。即墨悉靈細想他的處境，不由替他感到悲涼。

可能人生就是這樣吧，誰也不可能一輩子平安順遂，皇子又怎樣，老天讓他墜入泥潭，他也只能在污水中打滾。

即墨悉靈有些同情古如斯，他明白，從高處掉下來的滋味不好受。

「我幫你再重新包紮一下吧！」他像打了雞血般忽然從古如斯身上跳到另一邊，抓起丟在一旁的一塊碎布：「我去找點水來。」說完不等古如斯有反應，變身姿矯健地爬下了大搖籃。

「不……不用。」古如斯沖著他的背影欲語還休，剛剛即墨的一系列動作再次搞得他措手不及，差點抬手給他一掌。

古如斯很是頭疼，要是這人好好的，自己有的是辦法治他。是打是罵看自己心情，可是現在他是個病人，對一個病人惡語相加未免太沒品。

雖然脾性像是變了個人，好在不是痴傻……古如斯努力回憶和青若在一起時他有沒有說過類似瘋病之類的病症，遇到這種病患該怎麼辦？

不一會兒即墨悉靈就揣著一塊濕布回來了，他一路從小河邊跑回來，爬到大搖籃時還在氣喘。

「手伸過來。」

古如斯遲疑片刻，伸出了手。

即墨悉靈受傷在幫他重新包紮傷處，其實心裡卻在不停思索以後到底要不要再給他送果子。他是打算在這深山老林隱居的，最好不要有第二個人知道，所以儘可能這人切斷盡聯繫，讓他也以為自己死了才好。

心不在焉，包紮的動作也亂七八糟。

古如斯看著自己的手，眉頭越皺越深，他幾次想張嘴，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心說果然這種病對人的智力還是有一定影響的，不然那麼明顯的傷口，他為什麼看不到？

即墨悉靈包紮好以後才發現布條裹了太多道，不夠打結了。於是鬆了兩道，布條夠打結了，但翻過古如斯的手背發現，手背上洞還有一半露在外面。

他倆的視線都落在露在外面的血洞上，兩人臉上各有各的茫然。

即墨悉靈抬頭看了古如斯一眼，見對方面色如常並沒有表露出任何不滿，於是換了個角度，將結打在了血洞處，剛好完美遮住。

完事後古如斯捧著自己的手端詳半晌，感覺自己的智力被人踩在地上摩擦。

即墨悉靈知道自己沒弄好，但既然決定自己單飛就沒必要給他留好印象，於是端坐在那，一本正經道：「安王爺，如今這處境不用我多說了，但是我想表達一下自己的想法。」

「你說。」

「既然你醒了，從明天起我就不給你送果子，以後我們也不要再見面了，你懂嗎？」

古如斯點點頭：「所以你去哪？」

「這是我自己的事。」

古如斯沉吟片刻，看著即墨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聽著，在這裡，只有合作，活著的可能性才會更大。」

即墨悉靈打斷他：「我不需要合作，更何況，現在對我來說，你只是個累贅。」

長這麼大從沒人敢在自己面前這麼放肆過，古如斯很生氣，但是不想和瘋子計較。於是強忍著怒氣問他：「你自己作何打算。」

他倒要看看這瘋子到底能有多瘋。

「我要去探險，這個林子。」

古如斯以為自己聽錯了，臉上終於露出深深的不解。

即墨悉靈很滿意他的反應，又堅定不移地說了一遍:「我要去這個神秘的林子里探險，尋找生命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