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朝中事務繁雜，邊疆那些小國也不安生。東籬那邊暫且先穩住，過些日子東籬國國主要過來，到時候讓秦武配合你接待。」

「明白了。」

古之恆知道他心裡委屈，但目前朝中他只敢信任古如斯，除了他，沒別人了。

「事兒比較多，不管怎樣，保重自己。」

「我沒事，不必擔憂。倒是皇兄，身在深宮之中，才萬萬小心。」

「罷了罷了……」

兄弟倆商議完正事，古之恆便擺駕回宮。人多眼雜，如今哪裡他也不敢久留。

比起皇上現在遇到的危機，自己家那點破事倒顯得不那麼重要了。再一個，以現在的處境，他也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那個即墨小王子。

第二天古如斯就忙了起來，原來十天半月一上朝，現在他卻是每天必到，態度明確。

二哥古暄和調侃他終於長大不貪圖安逸了，其他並無反常。他也照例每日打招呼問候，兩人看上去還想以前一樣親切，也都很有默契地避開某些敏感的話題。但其實內心都清楚，有些東西，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了。

古如斯每天在各種官宦之間周旋，忙得不著家。即墨悉靈身上除了他造成的之外其他莫名其妙的傷，他吩咐秦文查一下，點到為止地罰一下就行了。說不過為一個將死之人罷了，不必太較真。

青若留在了安王府，說是留下照料即墨小王子，免得傷又莫名其妙的變重，還怪他醫術不好。

秦文按照王爺的吩咐，查出了小王子傷的由來。是嬤嬤見主子不重視這個王子，也聽說王妃是死於他手。於是暗自找小王子的麻煩，一言不合便又打又罵，小王子身上的深孔就是她用縫衣針扎的。

「哎你說，這個小王子也真是。怎麼說也貴為王子，你說他怎麼就不知道反抗呢？」青若蹲在院子里吃秦文剛從街上給他捎來的糖葫蘆，很是不解地和秦文說。

「我怎麼知道，許是自知罪孽深重，破罐子破摔了唄。」

「不大可能。」青若想都沒想就否定了秦文這個說法。「你們家這些下人，交給我吧，我有辦法治他們。」

秦文白他一眼，嫌棄道：「你吃飽了撐的是吧，王爺說了意思意思就行，你多這事兒幹嘛啊。」

「你們王爺哪兒都好，就是不愛管下人……哎呀酸死我了。」

「酸你還要兩串。」

青若站起來拍了拍衣袍：「反正花你的錢，不要白不要。我給小王子送一串去，你滾吧。」

秦文：「……」

青若提溜著剩下的一根糖葫蘆，邊走邊在心中思索:聽聞即墨小王子向來囂張跋扈，視人命為草芥。只要他開心，把人和猛獸放在一個籠子里，觀賞猛獸如何捕獵也是常事。如此狠毒之人，竟然被下人毒打都不反抗，任人魚肉。

真是奇怪！

自皇上那天臨駕後，即墨悉靈便被安排進一個偏遠的小院落。雖然仍在安王府中，但這個院子門前便再無其他，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荒草地。

青若第一次被下人帶著過來送藥時被眼前的景象嚇一跳。這哪裡是人住的地方，這是想養猴兒的吧！

好在院子里擺設雖老舊了些，但還算齊全。比起他之前住的地方，這已經好上千百倍了。

青若走進院子的時候，一眼就看到坐在窗邊的男人。他目光清冷地坐在窗前，盯著外面，不知在看什麼。

身體還未痊癒，即墨悉靈的臉色還是異常蒼白。

青若走進去一半男人才看到他，神色頓時變得警惕起來，一直看著他走到自己跟前。

「剛買的，吃吧。」青若把那一串冰糖葫蘆放在他面前的窗檯上，便轉身做自己的事去了。

他對這個小王子並沒有什麼好感，但也覺得沒必要折磨他。要他死便殺死算了，不要他死便安生養著。

即墨悉靈看著他的背影，半天才回過神來，拿起面前的糖葫蘆，心中卻思緒翻湧。

青若熬好藥端進來的時候，見即墨還盯著那根糖葫蘆，動都沒動。不由皺了皺眉頭:「放心吧，沒有毒。」

即墨悉靈正發獃，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了一下，下意識將糖葫蘆往嘴裡塞。

「等等！先把藥喝了。」

即墨悉靈兩手接過碗，一口氣喝了下去，似乎感覺不到苦一樣。

青若看他那乖順的模樣，又想起坊間關於他的傳聞。難道那些傳聞真的是假的？若是假的，那這小王子也不過如此；若是真的，這人怕也是個欺軟怕硬沒骨氣的性子。

他拉起他的手腕把了把脈，並沒有什麼大礙。走時仍是不冷不淡的口氣:「少吹風，多休息。」

即墨悉靈仍是怔怔地呆坐著，望著那個人的背影漸漸遠去，直至消失在院子門口。半晌他撫上自己的手腕，還留有那個人的體溫。

見他總是坐在窗前發獃，別其他人總以為他還很虛弱，以至於神志不清或是消極至極。其實不是，他早就清醒了。從小就是這樣，無論遇到什麼經歷過什麼，他總是能夠很快清醒過來，接受現實，不管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只要肉體不至死，實在抗不過昏過去也很短暫。

因此，從他醒來那一刻他便在想，原來活著真的可以更糟。沒有最糟，只有更糟。

為什麼會這樣呢？

這些日子來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像出自說書先生之口的悲慘故事，即墨悉靈恍然想到小時候和師傅和師傅去城中，路過一間小茶館，下面幾張簡陋的桌子坐滿各色客人，窄小的高台上一個蓄著花白鬍子的老者繪聲繪色地講故事。當時自己和師傅只是路過，短短的幾步，自己便被吸引。牽著師傅的手幾步一回頭，師傅見自己實在戀戀不捨，索性牽著他走回來，就這樣站在門口等他聽完老者正在講的這個故事。

現在乍想到這件事，他竟回憶不起當時老者講的是怎樣的一個故事了。只記得後來他既滿足又失落地和師傅回家了。回去途中他問師傅那老者講的是真的嗎？

師傅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你覺得是真的，它就是真的，你覺得它是假的，那它就是假的。」

即墨悉靈當時對這個回答很是不滿意，師傅這明顯是在敷衍自己，為此他接下來的一路都在悶悶不樂。

如今想來不正如師傅所說，世間之事，你認為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你若不曾經歷，不輕信也實屬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