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宮裡的奴僕們最近總是很忙，因為那上位者在上朝時突然咳了血出來，之後便一病不起，時常覺得身上忽冷忽熱，一下蓋著厚重的棉被殿內點著灼熱的炭火，一下又要送冰來，恨不得整個人貼在冰塊上才好，國師也被召喚的勤了，其實憫辭早就看出來，這壓根不是什麼怪病，不過就是有隻山精附身在君主身上，所以才會造就這般情景而已。

憫辭皺著眉，向前微微探去，「大膽山精，竟敢附身於人間帝王身上，不知會折煞多少修行麼？還不退下！」

『國王』咯吱咯吱笑起來，聲音被壓低了許多，臉色泛著青。

「我說這是誰呢，原來是青衣使大人，您還有心思說我，這人間帝王是人間帝王麼？可笑他帝王之命不過三載，您卻硬是拼盡一身妖力護了他這許久，您當冥王不說這別人就無法知道麼？」

「哦？」眼眸一眯，光華在其中緩緩流轉，他本以為……這時間會來的更久些，沒想到這麼快就便來了……這山精的來歷不用說他也猜到十之八九。

這山精定是受了所謂上界的吩咐，不然也不該如此對他說話。

呵……終究小瞧了那些老不修啊……

「我想如何與你何幹，你既知道我是要護這國主平安，你就該識相點，不想魂飛魄散現在就給我滾。」

山精明顯是有些懼怕的，只是想到了些什麼，嘴裡頓時發出桀桀桀桀的笑聲，笑的刺耳，抬起頭來，渾濁的眼眸盯著憫辭單薄的身形看了許久，「青衣使大人，您天劫將至，不會還以為是那些上神們的對手吧？」

山精貪婪的盯著憫辭，他已經感受到空氣里流動的不安和躁動了，憫辭這段時間會保存好自己的妖力來抵抗天劫，所以他才敢在這段時間附身在這國主身上，那些上神們開出的條件的確誘人，若是成功便可免去千萬年的修行直接飛升，這對於妖精來說是莫大的殊榮和機會，所以無論怎樣，他都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 至於這憫辭的威脅，即使很可怕，又哪能看著如此好的機會就這麼劃過，即使一死，也要奮力一搏！

「青衣使大人，您瞧瞧您現在，為了個凡人甘願踏入這污濁的土地，您還對得起您那高貴的身份麼……」君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憫辭無論是身上那股高傲的氣質還是那副傾城絕世的容顏……無論是教人，還是教妖都過分迷戀，所以現在看著……也十分的叫人陷入其中無法自拔呢。

原以為憫辭會氣的忍不住動用妖力，屆時表示自己最好得手之際，那知那妖居然緩緩拉開一個笑容，向來淡漠的臉上居然多出幾分異樣的魔魅。

「所以說——」魅惑的朝著君主一笑，迷的君主神魂顛倒，隨即便是毫不留情的刺入，剎那之間那山精便癱軟在床帷邊，瞪大渾濁的眼，無力的聽著憫辭一字一句道。

「我憫辭想保之人當然會保，無用之人不如死了倒好。」

「……怎麼？你是否想問我，為何我要保護的君主會死在我的手上？」

憫辭居高臨下的望著這隻不知天高地厚的山精，發現他真是個可憐又可悲的東西，上神開出的條件有多誘人，付出的代價就有多可怕，想要少千萬年的修行，那也要能從他憫辭手上逃回去，……是不是？

「你——你會被天譴所罰……」山精拼著最後一口氣，虛弱的道出這句話，渾濁眸子里儘是對憫辭的憤恨，今日只怪他不察，不過——

死也得拉個足分量的來墊背，呵……能夠讓妖界之王給自己陪葬，這個墊背的也足夠大面子了。

如此一想，似乎這灰飛煙滅的代價也來的十分值得，誰教妖精不能像人一樣，人死了尚且還有輪迴可入，可妖一旦死了……

那邊真的是灰飛煙滅，再不可能出現第二隻妖了。

想他山精不過修行百餘載，居然能與憫辭一道同歸，這……

卻也死的夠了。

憫辭冷眼俯視著這仍在痴心妄想的山精，發覺他透露出來的可悲，可笑這山精還依舊想著如何拉他墊背，卻不曾想過若天罰真能耐他幾何，上神們……

又何苦使出這等招數。說到底，同是被利用之人罷了，只是這山精至死都被矇騙在上神給他編織的一場美夢裡，說來可悲，但卻何嘗又不是懷著這一份能夠將他憫辭絞殺的僥倖？

只見得他一字一句道，

「本座是應當感謝你的，本座是要飛升之妖，近日自然是滿身沾不得血腥，這人間帝王我若是殺之自然所謂上神也饒不了我，可你有沒有想過，是你山精先附身在上，我殺你……也不過就是為世除害，這罪孽非但沒有加重反倒還給我加了功果……你說本座應不應該感謝你……」

山精驚慌交錯的看著憫辭，方想運氣才發覺自己一身功力已然被禁錮住，只能一點點感受著自身的生命一點點消失，偏巧憫辭說的好像……

好像是真的。

上界之神根本不準備讓他飛升，若是此次成功了，他也不過是一個附身在皇帝身上的附骨之蛆，若是失敗了，他也不過是在痴心妄想，與天神何幹，不過是他咎由自取，不過是他痴心妄想……

算來算去，好像都是自己一時居然被這麼優渥的條件給迷花了眼，居然連這一點都沒有注意到，一心只貪著上面那個位置，沒有在意隱藏在 其中的兇險惡意，現在懂了，卻是借著憫辭的口……

他想拉著憫辭一同陪葬的願望看樣子也是不可能實現了，那正主還在床尾邊看著他這副落魄的樣子，呵呵……

呵呵，這世界為何欺騙的都只有他一個！可憐，可笑，可悲！

國君莫名的笑出了眼淚，山精能感受到體內的力量正在一點一點消失，卻也只能放任自流了，國主的臉上的漸漸顯出了古銅和青的混色，瞳孔緩緩緊縮，喉嚨里發出聲聲低吼……

這一夜，憫辭是在君主房內度過的，陪著「國主」度過了生命的最後一晚，直至生命消逝的最後一瞬間，憫辭都沒有看見屬於君主的魂魄在其中，方想到應該是山精在附身的時候早已經將之吞噬了，淡漠的眼裡劃過一些莫名的情緒，憫辭揮手，招出了一直藏在床圍的小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