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三的時候，林持差點睡過頭，十二點零五分剛剛睜開眼，前一晚赤影被人在野外圍堵，後來幹脆開了陣營戰，他上了副幫主的號，陪著一路殺到凌晨，睡前還忘了定鬧鐘。

坐在床上抽了根煙才慢吞吞去洗澡，刮鬍子什麼的，衣服就隨便裝在一個盆里塞在洗漱台下的櫃子里。還沒喘過氣門鈴就響了。他抓著還有些濕漉漉的頭髮去給開門。

「那個，是林持林老師的家麼？」門口站著的男人有些拘謹，給人第一眼感覺很幹凈，林持看了看他又想了想之前出浴室時鏡子里那個頭髮亂糟糟，眼袋明顯的自己，倒是怕對方不怎麼相信自己是一個合格的家教。

把人讓進來後，林持去廚房倒了兩杯白開水，戴著眼鏡可眼珠子並不安分的小孩子就是他的補習對象。男人雖然拘謹可並不畏縮，見林持坐到了他們對面，也就開門見山地說：「我就是薛濤介紹來補課孩子的叔叔，我叫蘇亦偕，這孩子叫蘇淮。淮南的淮。還有半年要中考了，可英語成績總上不去。」

「我知道。」林持拿過煙灰缸又點了根煙，想了想，把第一口生生悶進了喉嚨里，再換換吐出來，「不介意我抽煙？孩子介意麼？」

蘇亦偕搖了搖頭，又看了看那個正四處看著的蘇淮，小鬼也搖了搖頭，學著他叔叔的樣子，初三的男孩子，到現在還沒怎麼發育，身高不見得拔尖，身板也不見得壯碩，戴了副眼鏡和他叔叔一樣，白白凈凈。

林持也不顧及他們了，深深抽了一口，雖然在煙灰缸里彈了彈煙灰，說：「你可以留下來看他一節課，我會給她一個簡單的摸底，你也可以了解一下他現在的水準。」

「好。」蘇亦偕也不拒絕，想了想從口袋裡摸出一個信封，說：「我想如果林老師方便的話，讓他一周最少來兩天，我帶了一個月的學費，現在就給你還是……？」

林持看他說話的時候下意識會在尷尬後抿嘴，倒也覺得這個人挺逗，拿起信封抽了三張一百，其他的又退了回去，「我先拿這兩次的補課費吧。蘇淮，你要休息好了，就跟我來。」

「林老師，我沒帶筆。」

「我這有。」

林持叼著煙去房裡拿之前給準備的卷子，蘇亦偕一手握著水杯，一手在蘇淮的腦袋上敲了一下，說：「小鬼，你可得給我好好上課，再跟以前那樣把老師給氣沒了，我可就給你填中專志願了。到時候你媽答應你的遊戲機和手機都沒了哈。」

蘇淮捂著頭，有些眼巴巴地看著他，說：「可我真的不想上英語，我喜歡打遊戲。」

「你不上英語，以後連買鍵盤的錢都沒有。」蘇亦偕又毫不客氣地賞了他一個毛栗子。

一大一小兩個人在林持的家裡大眼瞪小眼。

沒一會兒林持就拿著卷子和筆出來了。他一早就問赤影的副幫主借來了他妹已經用不上的國中課本，這會兒就讓蘇淮過來寫卷子，然後拿著書卻是走去了蘇亦偕那兒。

蘇亦偕原以為自己只要等那小鬼做完卷子和林持有一個簡單的溝通就可以了，沒想到林持會拿著英語教材來找他。

林持一進一出的時候，嘴裡的煙也抽得差不多了，隨手滅了煙，把自己的襯衫袖子卷上去一點後，問蘇亦偕：「你自己英語知道多少？看你年紀不大，不像是沒上過大學的人吧？」

蘇亦偕抓了抓頭皮，說：「還挺多的，四級是考出來了。」

林持把手裡的書翻得刷刷響，手指有意無意捻過一張張紙，來回了好幾遍，他和原版小說還有各種語言稿件打交道，這些動作純熟又不做作，讓蘇亦偕看著有些好奇，看了眼林持後，聽他說：「初三最後一學期整本書差不多學完了，還剩下的一部分，新學的就必須當天學進去，所以單詞，一定要盯著他背，我看這孩子心思不定，必要的時候你可以在旁邊念，讓他一個個默。文法知識點需要的時候可以幫他看看，補漏還有大概講講，每個禮拜他來我這我會給他鞏固之前最基礎的文法單詞，新的會抽一部分時間考考他，這樣成績才會進步的快點。」

蘇亦偕覺得林持說得沒錯，也顧不上想自己的時間安排就點了頭。林持拿了一個便條本出來，上面寫了自己的電話號碼，然後遞給了蘇亦偕，「這是我的電話。不固定日期來的話，每次都提前一天打電話給我。」

把林持說的都認認真真記下，寫了電話的便條紙也折得好好的，小心收進錢包。林持把他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有點想笑，比起那個小鬼，這個大人反而更認真的樣子。

該交代的都交代完，林持本來也就想去看看蘇淮。誰知蘇亦偕忽然開口說：「林老師，還有一件事情，可能我要跟你說一下……總覺得瞞著也不大好。」

林持本來已經起身，這會兒又坐了下來，問：「什麼事？」

蘇亦偕看了下在桌邊苦著臉寫卷子的蘇淮，又瞧了瞧林持，說：「我這侄子對英語實在沒什麼學習興趣，如果他補課的時候做了什麼壞事，你可以聯繫我，我一定好好教育他，就是畢竟也是最後一個學期了……頻繁地換老師可能……」

「蘇先生。」林持知道他要說什麼，趕緊打斷了他，「薛濤跟我說你家這孩子挺乖巧的，而且我只是一個兼職的家教，我和站在講台上的老師不一樣，這孩子的成績只能逼出來，但是真的逼不出來還故意反抗的話，那你有沒有想過給他選擇一個好一點的職校或者中專？」

說完看著蘇亦偕有些僵掉的表情，反而想笑，林持知道自己在氣勢上完全讓這個人沒了對策，有些怪自己怎麼把對著薛濤和斜陽殺時無所顧忌的性格拿出來了，他起身，手從茶幾上方越過，拍了拍蘇亦偕的肩，說：「我剛剛是開玩笑的，你放心吧，不會出太大的事情。」

蘇淮一張並不算難，題目也不算多的卷子，磨磨蹭蹭寫了半小時。林持因為決定不再逗蘇亦偕，也就一邊抽著煙一邊等蘇淮說好了。眼看著還有十分鐘就拼足他在學校的一節課了，林持出聲說：「蘇淮小同學，你一張沒有閱讀也沒有作文的卷子，寫了快一節課了。」

蘇淮苦著臉，把筆豎起來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面。看著還沒長開的樣子，腔調倒是十足的。

林持也不煩，隨便就坐到他旁邊了，說：「你要知道我給你補課，你每次都得帶點東西回去寫，你今天不好好寫，下回寫得就越多。」

蘇亦偕剛想站起來去教訓自己這個小侄子，沒想到蘇淮問他：「真的？你不是家教麼？家教還帶留作業的？」

「來，你過來。」林持拉著他去了之前他去拿卷子的地方，蘇亦偕也好奇地跟在了後面。應該是書房，亂得一塌糊塗，一疊疊的書和紙堆得到處都是，唯一比較幹凈的就是靠牆的一張桌子，上面就一個咖啡杯和一台電腦。蘇亦偕眼尖，看見他滑鼠墊是現在熱門網遊的周邊產品。

林持一手搭在蘇淮肩上，一手指著裡面，說：「你有倆選擇，一是好好寫完卷子補完課，可以給你玩半小時電腦，二是我這裡的英語卷子，每次給你抽兩三張帶回家。」

蘇淮的肩膀抖了一下，林持暗笑，說：「要不給你考慮一下？」

「真能玩電腦？玩遊戲？」蘇淮明顯心動了，他不知道林持是唬他的，他一個做翻譯的，除了稿子哪兒會有什麼英語輔導卷。

「能啊。」林持說：「我還有個PSP，你想要什麼遊戲，看你成績可以給你弄。」

蘇淮二話不說就立刻坐回了桌前，筆動得可快。蘇亦偕看著自己這個小侄子的態度有些不可思議，轉頭去看林持，見他在那邊笑得陰森森，心裡倒是飄過了一個不好的預感——自己的小侄子……

恰好這時，林持看了過來，已經斂起了表情，只是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蘇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