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夫人眼裡揉滿心疼，連自己碗里的飯菜都捨不得吃，光顧著給於江瑾夾菜。

穹晉和穹將軍都是性子粗糙的人，不解於江瑾的心思，可蒼夫人何等細膩，匆匆吩咐下奴端上酒。

蒼夫人不愛酒香，自覺嗆鼻，穹將軍愛夫人，從不敢在他面前沾惹半滴酒，可蒼夫人卻叫於江瑾把一壇酒全都喝凈才把銅板給他。

上次醉酒，他被十七彈了腦袋，還撒酒瘋，滑稽又可笑，是十七護著他，摟著他回宮。

這一次……再也不會了。

於江瑾的手攀上杯壁，細細摩挲，鼓起勇氣喝下第一樽，白酒沿著下頷蜿蜒而下，燒燼心中所有的怒火。

第二樽……第三樽……

似乎嫌酒杯麻煩，於江瑾幹脆拎起酒罈往肚子里灌，面頰緋紅，飄飄欲醉，直撲撲地倒在飯桌上。

「……銅……板……」

仍是此刻，他忘不掉蒼夫人的許諾，迷糊地伸出手。

蒼夫人瞥見他受傷的右肩，連著臂下的手緊緊護著的三枚銅板，嘆了口氣：「送他回房吧。」

深夜。

於江瑾躺在床上，懷裡緊緊抱著一團被子，揉出滿手的汗液。夢中的女子身穿金色長袍，手提長劍，步步逼近他。

好像那一瞬，他看清了女子的眉目，哀愁、憤怒、激動……全都傾注在他的身上。

她的劍卡在他的胸前，不願往裡刺。

「帝君……你還記得高台之上我問你的第三個問題嗎？」

「……」

他笑了笑，眼角覆上一片清涼，未語淚先流。

蒼夫人端坐在床邊，替於江瑾擦了一遍又一遍的汗淚，沉湎於夢境之中的人卻無法掙脫，愈陷愈深。

待他真正擺脫夢靨時，已哭濕整片手帕。正如夢裡那般一劍穿心的痛，他再難入眠。

抬眸，是蒼夫人。

酒勁還未褪去，於江瑾縮在床上不敢靠近他。

於江瑾不敢動。

「你過來些，近了我才好說悄悄話。」蒼夫人擺擺手，和他親熱道，「關於十七的悄悄話。」

他挪了挪。

蒼夫人撫平他起伏激烈的胸口，緩緩道——

「我是看著十七長大的，她哭鼻子耍潑打滾的時候，我都見過。」蒼夫人笑語盈盈，就像在說自家孩子，「像你一樣。」　　

「十七是嫡出七皇子，身份尊貴，下奴們都不敢招惹她，她還脾氣壞，目中無人，蠻不講理，宣禮公公都被她鬧得大病三月。」

「她母皇是個偏心的壞傢伙，只愛她四姐虞瀟，人們都說太子之位非四皇子莫屬。」

「每年春日，帝君都會帶著妃子和皇子去獵場里狩獵，十七和瀟兒是阿穹的徒兒，才略過人，便跟著她們的母皇一齊涉獵，不料三人踏入蛇窩，幾經波折才逃出來。瀟兒和十七中了蛇毒，她的母皇卻只抱走瀟兒回營照顧，把十七交付給隨後趕來的我和阿穹。」

「她年紀雖小，可心思重。從那以後，她變了個人。對身邊的下奴客客氣氣，還派人給宣禮公公送名貴的藥治病，更是刻苦勤奮習武讀書，功課比她的四姐還要厲害，可她母皇不愛她，從不給她一句讚賞。」

「待到她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