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銘鈞鉗住燥熱的頸間，聲音變得些許沙啞：「我不是什麼少主。」

「……」門外的人沒有說話，身形魁梧挺拔，倒影在紙糊的窗上，風稍稍一吹，若遠若近。

「我冒死進宮尋找少主，少主能否讓我進去坐一坐？」

佐銘鈞當機立斷地回道：「絕無可能。」他好不容易擺脫了佐家帶給他的屈辱和白眼，又怎麼能和這些人再扯上一星半點的關係？

佐家毀了他，虞十七又救了他，他此生絕不會背負虞十七的信任。

窗外的人急了眼，壓抑不住語氣中的激動之意，低聲吼道：「少主難道真的相信那個坐在皇位上的女人會真心待你嗎？」

「啪」

心中那根緊繃的弦驟然斷裂，佐銘鈞不知被他觸到了哪裡的痛處，抬手拍落了桌旁的硯台，忿然道：「誰是誰非，我心裡分得清楚……用不著你一個死士來教我道理。」

十年前，佐家私自豢養死士數千人，為的就是逼宮奪取皇位，戰敗後，仍有餘留死士在四海內遊盪。聽聞佐銘鈞被虞十七保住留在宮中，死士便一直尋找他的消息。這些死士一生只會給一家人辦事，只辦同一件事。

十年前如此，十年後也會如此。虞十七從不讓佐銘鈞拋頭露面，更不讓他官任仕途，這些死士便無法辨認出自己的少主，他們怕貿然逼宮誤傷佐銘鈞，所以遲遲不肯行動，直到這些日子，他們知曉了自己的少主在何處，是什麼人，長什麼模樣。

是時候動手了。

「只要少主一句話，整個皇宮都能收入佐家囊中。」

寂靜的院子里飄來一句輕悠悠的話語，令他直冒冷汗，「我不要。」

「少主這般，真是對不起佐家死去的數百人……少主，你可曾想過，如若有一日你能執掌天下，你便是沂朝百年來第一位男帝君，虞十七又算得上什麼……」

那人碾平腳下的塵土，平日里混跡酒樓的油滑強調不自覺地提了上來：「少主喜歡，她就是少主的人了。」

他守在她身邊的日子太久，顧著她的臉色，順著她的脾氣，忘了她根本不愛他。其實他從來不是爭強好勝的性子。

她和付遠未必能長相廝守，可他和她長大後，連親近的機會都沒有，他不在乎。死過一次的人，又怎麼會怕孤獨終老呢？

那份在心底的喜歡，他大可不露聲色地藏著掖著，帶入棺材裡去。

佐銘鈞扶著桌角，雙腿像是灌了鉛，邁不開步子，狠下心道：「不用你替我操心，你走吧，今夜之事我不會和任何人提起，你也不要再來找我。」

「我很高興你還活著，也謝謝你在十年前替我擋了一刀。」他揚起一抹笑意，吹滅了燭光。

那是他的書童，阿影。他們二人加上虞十七一人，是宮中最好的玩伴。可惜流年不在，萬物滄桑，畢恭畢敬的阿影竟然會對他說出狂妄之語。

那人身影一抖，常年在外漂泊而愈發變得凌厲的眸子化作一湖春潭，像不諳世事時的孩子那般。

少主還記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