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於江瑾入了穹將軍府，先生授課方便不少，不用宮裡宮外兩頭跑，只需在穹將軍府特設的夜雨學堂講課即可。這位先生儒雅博學，京城貴族無不敬佩，一心一意把自家的孩子塞進夜雨學堂，一同進學，學堂里便有足足十餘人。

阿昭閑得發慌，宮裡無趣，隨口編了個想學習的理由，來穹將軍府找於江瑾作伴。

結果阿昭和穹晉一拍即合，每次上課都給於江瑾使絆子。

今日亦是如此。

於江瑾用了晚膳，去書房給先生打下手。先生寫得一手好字，虞十七打心底喜歡，便讓他手抄兩本名家筆錄送入宮中。於江瑾只需要研磨掌燈，整理書籍，不用太大功夫。

先生書架不亂，唯獨少了兩本書，於江瑾在門口的籮筐里翻出，順便瞧了幾眼。這些都是百年前傳下的野史，可信度不高，十有八九都是供人茶餘飯後消遣的假史。

於江瑾反問道：「先生為何收藏這兩本書？」這並不是最初的野史，上面是先生的字跡，看樣子是特地抄了一遍。

先生停下筆，蘸了些筆墨，持著蒼老的語調，悠悠道：「我還未見過哪個編野史的，能編得這樣精彩，比茶館裡說書的還要厲害。」

「我幾年前遇見一位仙人，那仙人手裡有野史的真跡，說是付家前五代一位小吏所寫，句句屬實，便予我三日期限，供我抄錄 。不過看了幾眼，我便覺得這兩本野史所說有依有據，不得不信服。三日後，我去找仙人歸還野史冊，發現仙人不在，冊上的紙頁變成一片空白，沒了痕跡。」提起這件事情，先生的語氣神神秘秘，對那位仙人深信不疑。怕別人說他神經兮兮，先生一直不和外人提起，也不外漏這兩本野史。

先生怕於江瑾坐不住，打擾他的進度，便慷慨道：「你若是想看就看吧，當個消遣。」

「好。」於江瑾搬來一張板凳，借著微光研讀。虞子君登基後，施行全國統一的文字和語言，一直流傳至今。縱然百年已去，於江瑾也不難看懂書中所寫。

野史喜歡記錄歷史名家的風流債和閑趣癖好，可他沒想到，書中的主角竟是五代帝君虞子君。

虞子君是出了名的明君，也是出了名的暴君。為了鎮壓邊境反叛民族，不惜屠了一整座城的無辜百姓；為了鼓舞民心，又親自去南疆安撫患了瘟疫的百姓。

歷史對她褒貶不一，唯一一致的便是誇讚她的美貌，說天下第一也不為過。可惜虞子君駕崩後，藏書閣起了一場大火，連她一張畫像都沒能留下。

半個時辰過去，先生的眼睛有些酸乏，決心休息一會兒再繼續趕工，隨口問道：「江瑾，看到哪兒了？」

「嗯……虞子君寵幸了別的妃子，冷落了帝後，帝後不慎沒了孩子。」不知為何，他對此事帶著若隱若現的痛意，就像在訴說自己的故事。

「自古風流帝王家，算不上什麼大事了。可惜那些正史口口聲聲說，虞子君鍾情一人一生一世，真是可笑。」先生收起野史，說夜深了，遣於江瑾回寢閣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