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將軍隨性擦了擦油膩膩的手，抱拳作揖道：「讓各位見笑了。這是我穹某人剛認親的幹兒子於江瑾，今兒給大家露露臉！」

語出，席坐上鴉雀無聲。這名不見經傳的幹兒子怎麼上得了這等檯面？真叫人笑掉大牙。

況且於江瑾這個名字，或多或少有人聽過流言蜚語，不過是帝君身邊無名無份的床伴。

「穹將軍家的穹晉公子雖小，可又不是沒人了……為何如此著急地找了個幹兒子啊……？」付常青聽付遠提起過這號人物，手段著實厲害，能纏著帝君三天三夜不出門，獨獨留在寢宮裡陪著他，將來一定是一個禍害。

穹將軍這個時候認親，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帝君的意思，要給於江瑾身份地位，改日有了名氣和政績，好入嫁宮中。

二是穹將軍的私心，想利用於江瑾和柳、付兩家分一杯羹。

穹將軍一向中立，付常青拿不穩主意。

柳相拐了幾個道，彎彎繞繞地附和付常青：「是啊……穹晉還小，穹將軍不怕傷了他的心嗎？」

穹將軍冷眼打量二人，懶得圓潤世故：「只怕某些人紅了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虞十七放下筷子，與銀色的瓷碗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清湯從碗縫中流出，浸濕了大片桌布。

「散了吧。」

虞十七起身離開，方才那隻碗驟然裂成兩半，筷子滑落在地，餘音繚繞。

連阿昭這般沒心沒肺的混小子也從酒勁里回過神，陰森森的冷氣好似要扒了他的皮。

本是團圓的日子，偏偏各家歡喜各家愁。

虞十七坐在高樓的樓頂之上，獃獃地望著碩大的圓月，伸手一抓，只是虛無縹緲的空氣掠過指尖，涼如水。

今夜過後，於江瑾再也不能留在她的宮中，只能跟著穹將軍回將軍府中休養，安安靜靜地禁錮在穹府，想想還有些不舍。

她讓穹將軍認他為幹兒子，是希望他能在戰場上建功立業，追加封侯，名起四海，助她一臂之力，也好有頭有臉地嫁給她。

這些，於江瑾還不知道。

也許他醒來以後會怪罪她，她不在乎。

總有一天他會明白，這是他唯一能夠更近她一步的辦法。

「嗒……嗒……嗒……」聽聞腳步聲，有人來找她了。

虞十七縮回手，漫不經心道：「夜已深，你不回宮休息，來這凄寒之地做什麼？」

付遠扯著孔明燈走到高樓的圍欄旁，抬頭只見虞十七的裙角，柔聲回她：「是帝君騙我來此處放孔明燈的。」

虞十七騰空而起，翻落在付遠身旁，瞧了瞧他手上的孔明燈，白色燈身上被她看不懂的南疆文蓋得密密麻麻。

付遠自南方而來，略懂南疆文字，很少會在她面前書寫。虞十七取下房梁燈籠里的蠟燭，點燃孔明燈，先是發出一縷黑色的煙絲，接著輕輕颺颺捲入夜色中。

「你寫了什麼？」

「帝君想知道？」

「嗯。」

「……秘密。」

古有孔明燈，夜時遙放天際，夙願許於燈身之上，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上古神仙，見之，心誠而感，則施其恩，還其願。

遂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