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楚希言久違地做了夢。

夢裡是破碎的玩偶，小兔被肢解，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他不停地跑，好像身後有什麼很可怕的東西一樣，可是不管怎麼跑都無濟於事，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品味著恐懼的滋味。

「醒醒，醒醒......楚希言，你做夢了嗎？」

楚希言暈乎乎地睜開眼，喘了好一會兒，目光才慢慢聚焦。

是穆浩塵。

穆浩塵看著他的眼睛，彷彿漸漸明白了什麼，輕輕撫摸他的背。

「沒事了，只是噩夢，你已經醒了，這裡沒人會傷害你......」

那雙眼睛是如此溫柔寬廣，彷彿洞穿一切苦難與折磨，直擊靈魂。楚希言驀然發現，他好像總是能看透自己，甚至不需要語言來解釋。

嘭，嘭。楚希言感到心臟跳了幾下，怪怪的。

穆浩塵觸及他的目光，微微一愣。

空氣安靜下來，時間彷彿停滯在這一瞬，窗外落葉輕輕地落在窗沿，又被吹落。

穆浩塵喉頭一滾，忽然按住楚希言的肩膀，毫無徵兆地吻了下來。

楚希言：「？！」

穆浩塵將他抱在懷裡，吻得纏綿又深入，眼睛緊緊閉著，彷彿已經沉醉了。楚希言起初還有點抵抗，漸漸沉淪在他的溫柔之中，順從地閉上眼。

咚咚，有人敲門。

兩人同時驚醒，飛快分開，離得遠遠的。

管家在外面說：「少爺，醫生已經送走了，我拿了換洗的衣服過來。」

穆浩塵掩飾般咳嗽一聲：「進來吧。」

楚希言摸著嘴唇，感到不可思議。

奇怪，他親過很多人，跟穆浩塵也不是第一次接吻，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管家送完東西剛走，穆浩塵便立刻開口：「沒事大雨天出去跑什麼，病了都不知道嗎？」

楚希言看著手背上的輸液貼，不甚在意地一笑：「怎麼，就這麼在乎我啊？」

外面的雨還在下，天色黑壓壓的，房間里拉著窗簾，只開著一盞檯燈。

燈下，楚希言雙眸水潤，嘴唇被吻得有點腫，顯得格外誘人。

穆浩塵忽然笑了：「是啊。」

楚希言：「！！！」

怎麼回事，到底是他病得太厲害出現幻覺了還是穆浩塵瘋了？這個時候不是應該生氣然後極力反駁才對嗎？他怎麼不按劇本來？

「看見你在路邊暈倒，在意到忘記還要裝殘障，差點就直接下車抱你了，」穆浩塵握著他的手，「喜歡這個答案嗎？」

楚希言臉上發燒，心頭一陣酥麻，不自然地避開他的目光：「沒、沒什麼喜歡不喜歡的，我知道自己一直都很有魅力。」

穆浩塵低笑：「當初你突然跑進我車裡，可是嚇了我一跳，那可是我的初吻，居然就這麼被你奪走了。嗯，的確是魅力四射。」

楚希言失憶後什麼都不記得了，更不可能記得這件事。

但穆浩塵這麼說，讓他臉上更燒了。還好現在正在生病，看不出什麼。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

穆浩塵又想起什麼，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還有，不要再亂跑了，再生病了怎麼辦？」

四目相對，穆浩塵的眼睛像溫暖的黑曜石，但除了柔軟以外，似乎還有別的情愫。楚希言一時沒能讀懂，猶豫著點點頭。

穆浩塵操縱電動輪椅走到門口，卻忽然聽見楚希言的聲音。

「那個花瓶.......」

話說出口，楚希言就後悔了。他們好不容易和好，一提起那件事，穆浩塵說不定又要生氣了。

穆浩塵僵了一會兒，聲音冷冷的：「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楚希言只覺一陣酸澀，說不出的難受。剛剛的溫柔與溫情彷彿只是錯覺，一陣風吹來，才會發現原來空蕩盪的厲害。

就這麼喜歡甄明州啊。

真是......讓人火大。

把人撩了轉頭就說這種話，擺明了心有所屬，這像話嗎？

昨天還說什麼不用還錢了什麼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呸，誰稀罕！

打開手機，有馮珂然的消息，先是問他到底怎麼得罪馮老爺子了，為什麼會被辭退，又接著不甘不願地說是有不少劣跡畫家想接觸他。

楚希言並不驚訝，不如說在操縱事件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料到今天了。

替人洗刷名聲，可比賣畫賺錢多了。

楚希言就要回覆，卻忽然停住了。

——我不可能把我的畫交給一個沒有底線的人。馮老爺子的話在耳邊響起。

先前的惱火混雜著不服輸一同涌了上來，楚希言刪掉了沒發出去的話，關了手機。

不過是換一個遊戲規則而已，有什麼難的？哼，他早晚要讓馮老爺子後悔說今天的話！

第一步，從光明正大地賺錢開始。

可是楚希言想來想去，最暴利的行當多半都不幹凈，難不成真的要他去找個公司上班？上了班就穩定了，穩定了就得找個地方住，住久了就會紮根......頭大！他只想賺一筆就跑啊！

想來想去都想不到，楚希言又有點頭暈，決定還是先養好病，其他的以後再說。

第二天，白修竹從沈青那裡得知了楚希言被解僱的事情，第一時間打電話過來，說要請他吃飯安慰一下。

白修竹這個人沒什麼心機，想套什麼話都輕而易舉，就算幫不上忙，多聽聽他講話打開思路還是可以的。

「最近哥跟嫂子怎麼樣了？和好了嗎？」

白修竹明明還是個高中生，卻一臉大人樣，憂心地嘆了口氣：「好久沒溝通了，誰都不肯低頭，這樣下去恐怕婚禮是真的辦不成了。」

楚希言笑：「這樣也好，要是勉強結了婚恐怕更不開心。」

白修竹搖搖頭：「唉，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這年頭的男男女女都不肯結婚，一個兩個都有恐婚症。」

楚希言被他的樣子逗笑了：「你才多大，就說這種話。」

「是真的啊，陳家有個姐姐也是，突然就逃婚去參加什麼家居設計大賽，說是追逐夢想，擺明了就是不想結婚嘛！」

楚希言眸子一亮：「你說什麼比賽？仔細給我講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