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互相崇拜、互相愛護的人，卻因為種種原因被桎梏，不能在一起，這是多麼悲慘的事啊？

楚希言還要為了白逸辰的福祉默默守護，默默付出，違心地說著祝福的話......他的心裡該有多難受？

而且，他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了。即便是為了沈青，她也一定會阻止這件事的發生。

他是心知肚明，才會這麼說吧......

馮珂然被想像中的深情虐戀感動得淚流滿面，悄悄退場了。自此以後，馮珂然對楚希言都有一種莫名的好感，也讓楚希言在馮家的生活變得格外順利。

於是畫室里就只剩下馮老爺子和楚希言兩個人。

整個上午，楚希言基本上就是幫馮老爺子拿顏料、調整房間光線之類的雜事，可是到了快吃午飯的時間，馮老爺子卻仍然沉浸在自己的畫作之中，一句話也不說。

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半。

楚希言覺得這樣下去不行，輕聲提醒：「馮爺爺，該吃飯了。」

馮老爺子卻依然拿著畫筆，在畫布上填色勾線，神色專註又神情。

楚希言也忍不住端詳著這幅畫。

畫上是個老太太，領著裙角踩在紫藤花架的梯子上，伸手要去夠掛在牆頭不敢下來的貓，笑容滿面。

楚希言一個晃神，幾乎能感到春風迎面而來，陽光也這樣暖暖地灑在身上。

他立刻意識到，這幅畫不僅技藝高超，而且充滿靈魂，灌注了畫家全部的感情。

楚希言有點不忍心再打擾馮老爺子了，總覺得去打斷他那高度集中的狀態都是一種罪過似的。

這幅畫其實已經快完成了，可是馮老爺子還是又畫了半個月時間。

一天楚希言照常進入畫室，看見馮老爺子沒有再動筆了，只是坐在藤椅上靜靜地看著這幅畫。

楚希言來到他身後，聽見他低聲在問：「她是不是很美？」

楚希言笑：「是的，很美。」

馮老爺子深吸一口氣：「好了，幫我把畫收到儲藏室吧。」

楚希言頓時愣住了。

他去過儲藏室，那裡面除了灰塵就是工具，在裡面的畫作大部分都蒙著白布，被默認為廢作。

這麼美的畫，馮老爺子竟然要丟到儲藏室里？

「馮爺爺，您這幅畫很好，應該掛在展覽館裡供人欣賞才對，為什麼要這樣對它呢？」

「你知道畫上的是誰嗎？」

那樣充滿愛意的眼神，多半是他的老伴，現在已經過世了也說不定。楚希言沉默地看著他。

馮老爺子苦笑，長長地嘆了口氣：「我早已聲名狼藉，哪裡還有人會欣賞我的畫？我一個人遭受流言蜚語不要緊，反正已經是半截身子已經入土的人了。可是她......她跟著我受了半輩子苦，我不能讓她走了還要被人非議。」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楚希言也不好再多勸。

離開畫室前，他瞥見老人眼裡晶瑩的淚水。

楚希言把畫收進儲藏室，找了個最好的角落收藏起來，卻沒有再回去，而是直接找到了馮珂然。

馮珂然得知他的來意，先是一愣，隨即搖搖頭，露出和馮老爺子一樣的苦笑：「這件事說起來太久遠了，在我家也是禁忌，你還是別問了。」

全都不肯說？

楚希言越發感到這件事比想像中嚴重。

不過他楚希言是誰，身為帝都情報網的精英貢獻者，就算沒人說實話，他一樣可以挖掘出真相。

僅僅兩小時，楚希言手機上便發來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馮老爺子一直是很有名氣的畫家，在帝都大學教授繪畫，也收了幾個學生，打算培養他們參加各類比賽獲獎。這原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四五年前，卻突然爆出一樁醜聞，徹徹底底毀了他，也給整個馮家帶來了不好的影響。

當時，馮老爺子的幾個學生天賦都不錯，可是他手裡只有一個參賽名額，最終給了一名女學生。

誰知過了不久，便有人匿名舉報那個女生是靠潛規則上位，更直白地揭露馮老爺子經常用參賽名額誘惑學生跟他發生肉體交易。

好巧不巧，當年馮家正和競爭對手搶奪商業街的開發權，這件事一出，競爭對手立刻擴大輿論，馮家竭力壓下，卻適得其反，坐實了心中有鬼的嫌疑。

最後，馮老爺子名譽全毀，而馮家也在這場輿論仗中大敗，失去了商業街的開發權，馮奶奶受不住刺激，也在不久後撒手人寰。

自然，哪怕五年後的今天，也沒有人再看他的畫了。

楚希言笑了起來。

簡直是如有神助，老天爺都在讓他去大賺一筆呢。

楚希言瀏覽了一下那一年馮老爺子的學生名單，手指停在「趙嵐」兩個字上——當年那個被選擇參賽的女學生。

晚上，楚希言去路邊攤吃餛飩，卻忽然接到了管家的電話。

「楚少爺，請問您今天回來嗎？」

楚希言吹了吹餛飩上的熱氣，一口咬下，隨口道：「不回來。」

「這......可是您已經走了半個月了，我問過白家，說您沒有回去。您這樣漂泊在外，身為管家實在無法安心啊。」

楚希言平淡道：「你不用把我當做連落腳的地方都找不到的......溫室花朵，況且現在回去，我怕我脾氣上來把你家穆少給打了，到時候恐怕更不好收拾。」

哼，這個穆浩塵嘴上倒是花言巧語，以前還說過什麼「不會再讓你受傷害」的話，結果吵起架來說的話句句傷人。

男人就是大騙子。

唔，不過自己本來就是騙子，不能算在裡面。

電話那頭，管家被楚希言的話噎住了。

楚希言不打算再啰嗦，就要掛斷，管家一咬牙，連忙道：「少爺現在需要您！」

「什麼意思？」

「最近少爺天天都喝得醉醺醺的......」

「他有心事，喝點酒也不算什麼。況且我弄壞了他的古董，回去他只會更堵心。」

「不是的，少爺在家總是鬱郁寡歡，可是您在的時候，他明顯開心很多，會像個正常的年輕人，而不是現在這樣......」管家懇求道，「求您了楚少爺，不要走，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