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時相對無言。

孤山老人收拾完了房子，出來見兩人坐在石桌旁。

「師叔，房間打掃好了，我下去把糧食都搬上來。」孤山老人的聲音依舊無法切斷小師祖膠著的目光。

「嗯。」

李玄青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尷尬。

連孤山老人都看不下去了，時不時來打斷他。

「小師祖，這是大米和麵粉，我給您放到廚房倉庫里！」

「好。」

繼續盯。

「小師祖，這是菜籽……我就放到廚房櫃上！」

「嗯。」

還在盯。

「呃……小師祖，這是過冬的衣物，我特意挑了淺色的，您看看行嗎？」

小師祖終於把目光轉開了，看著那箱衣服，點點頭，然後又看向李玄青。

李玄青眉峰一攏，黝黑髮亮的眼眸迎上他的目光。

小師祖笑了笑，很是無辜。

後來有一天，李玄青與他相處的久了，便問起這件事，小師祖反應了許久才恍然：「我以為所有的人都是白鬍子白頭髮，皺皮膚，從沒見過你這樣……不一樣的。」

他說著伸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又盯著他瞧，不瞧出個窟窿誓不罷休。

這是後話，且不提。

孤山老人這次帶了許多大箱小箱，除了照常給小師祖的，還有一些是為李玄青置辦的，比如衣物用品。

他一趟趟的下山，把東西搬上來，累的不輕，坐下來把桌上杯中的水喝了個幹凈，李玄青見他如此年歲還要為自己操勞，心裡實為不忍。

孤山老人讚歎道：「這水好甜啊。」

小師祖道：「裡面有花蜜，好喝嗎？」

「太好喝了！」孤山老人忙不迭的點頭，像哄小孩。

小師祖滿意的笑。

「師叔，還有別的吩咐嗎？」

小師祖想了想，道：「沒有了。」

孤山老人將李玄青安置在房內床上：「為師此次去，短則兩月，長則一年，小師祖極好相處，你在這裡，好好休養。」

李玄青點頭：「謝謝師父。」

孤山老人見他不似前些日子那麼沉默安靜，便點點頭：「好，為師走了。」拍拍他的肩膀。

他走出房間，向師叔告別，小師祖有些不舍，道：「你不多住幾日嗎？」

孤山老人道：「師侄有要事在身，不能多逗留，我這徒兒雖然性子冷硬，不苟言笑，但也算沉穩規矩，有勞小師祖多多費心。師侄在此叩謝過了。」說完行了一禮。

小師祖點頭道：「好。」

兩年不見，小師祖的氣質依舊淡然如初。

孤山老人想起一件往事，那時第一次見這位師叔，自己不太情願稱一個小屁孩做師叔，師父便悠哉神秘的告訴他：「你師祖說過，你的這位師叔，可是吉星下凡！不可失禮的！」

想到這裡，他已經走出了十丈遠，回頭看了一眼那片院落，風中的小師祖青衣緩動，心想：「也許師父說的對。」

李玄青見這間房裡除了身下的床，就只有孤山老人送上來的箱子和一張桌子，桌上放著兩套衣服，給他替換。

到了黃昏時分，小師祖來到房內，李玄青撐著手臂坐起身來。

小師祖扶起他，盤腿坐在身後：「現在我用真氣幫你療傷。」

說完，也不等李玄青說話，雙手抵在他背心，將體內真氣緩緩渡入。

李玄青頓時感到一股溫暖的真氣從靈台穴傳至身體各處，便閉上眼，暖融融的彷彿冬日被陽光籠罩。

過了大約一炷香時間，小師祖才收回手。

「你想吃什麼？」他拿了被褥墊在床頭，讓李玄青靠著，問道。

李玄青見他額頭有一層細汗，心裡更加覺得過意不去，雖然有了師門關係，可終究是今天才見面的一個陌生人，而且他現在根本吃不下去。只道：「小師祖，不用勞心。玄青不想吃。」

小師祖點點頭，又道：「那你明天早上想吃什麼？」

李玄青道：「不想吃。」

小師祖愣了一下：「好吧。」轉身出去，走到門口頓了一下，回頭問：「明天中午你也不吃嗎？」

李玄青沒有回答。

小師祖走出去，關上門。

李玄青坐在床上，清醒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房門似乎被一陣強風打開， 一個大木桶穩穩從門外飛落在房中。

李玄青看見小師祖提著兩桶水走進來，將水倒入木桶。

他卷著袖子，露出兩節白皙的小臂，這木桶很高，可能有六尺了，他要踮起腳尖抬高手，才能保證水不灑出來。

李玄青這才發現，小師祖身形中等，比常人矮了一些，此時墊腳倒水的身影彷彿一個孩子，昨天見面時，那種仙風道骨的偉岸形象，生出幾分稚嫩。

其實小師祖不算矮，只是因為李玄青常年所見皆是粗狂高大士的兵軍人，而他自己身高挺拔，所以才會有這種感覺。

小師祖連倒了六七次，才將木桶倒了八分滿。後又進進出出，放入許多藥草，最後拿出懷中一個瓷瓶，滴入一滴淡紫色的液體，那水慢慢的冒出熱煙。

等到一切都就緒，李玄青才見他走向自己，伸手便要扯開自己束腰的銅扣。

李玄青伸手按住他。

小師祖疑惑的看著他。

李玄青道：「小師祖，玄青自己來。」

小師祖點頭。

李玄青自己解開腰帶，又脫下外衣，裡衣，只剩一條白色里褲。

小師祖道：「你不脫褲子嗎？」

李玄青道：「恐怕對小師祖無禮。」 雖然同樣是男人，可是對方是師祖級別的人，這是非常不敬的。

小師祖道：「浸藥浴不能有衣物阻隔，這不無禮。」

他見李玄青沒有動作，道：「我閉上眼，好嗎？」說完閉上了眼。

李玄青見他這樣，也不再推脫，便脫掉了褲子。

「我抱你。」小師祖還閉著眼，伸出手，摸索著向他後背和膝彎，將他抱了起來。

這位小師祖比他整整矮了一個頭，身材也不似自己常年帶兵練就的一身硬肉，李玄青被他抱起來，雖然很穩當，但相當不適應啊。

雖說大丈夫不拘小節，不過自他懂事後，從未在別人面前袒胸露背過，更別說這樣一絲不掛的讓人抱著了。

而且木桶這麼高，小師祖必須將他舉高到頭頂，才能準確的把他放進木桶里，這讓他心裡也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