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聽見有人叫自己，沈老太太抬起頭，見面前站了一個陌生的小夥子，她仔細地在腦子裡回想了一遍，似乎並未見過他。

「你，叫我？」

「嗯。」季煜傑點了點頭，又輕輕地喚了一聲：「沈婆婆。」

「哦。」她應了一聲，便沒再說什麼，好像對這個年輕人是出於什麼目的來尋她並未感到一絲好奇。

這幾年，她的人生經歷了大起大落，生離死別，那雙眼睛裡已沒有任何神采，猶如一灘死水，無悲無喜。

季煜傑慢慢地蹲下身，凝視著她的雙眼，將她那隻搭在膝上的左手緊緊握在手中，然後，幫她把腿上的毯子拉得更高了些。老人的手，溫暖而幹燥，手上的繭子是一輩子飽經風霜的證明，也像是母親的愛，溫暖了季煜傑的心。

但他知道，那樣溫暖的一雙手，卻暖不了老人自己的心。

「沈婆婆，我是個警察。」

「警......察？」

「嗯。」季煜傑頓了頓，深吸了口氣，繼續道：「我是為了您外孫女的事......」

沈老太太愣了，她沒想到還有警察會為了那樁舊案來這裡找她。那個天殺的混蛋，他害死了自己的寶貝孫女，害得一家家破人亡，他早就該下地獄，給她們贖罪！

而自從那個千刀萬剮的混蛋被判無罪，就再也沒有警察來過。

那個混蛋，每一天，她都會在心裡詛咒他一萬遍，恨不得他千刀萬剮，不得好死！天有眼，他居然被人給殺了，真是報應！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可是，她那個可憐的外孫女呢？又有誰還會想起？又有誰曾有過一絲絲的憐憫？公堂上，在那個被法律賦予的最神聖，最公正的地方，他們官官相護，這些人，只要有錢就可以擺平一切。他們昧著良心說謊話，做假證，顛倒是非黑白，卻讓無辜的花季少女成為犧牲品，讓她死不瞑目！

就像是閘門再次打開，那些痛苦的記憶如洪水一般傾瀉而出，她死死地看著季煜傑，似乎有很多話想一股腦地全發泄出來，但又找不知從何說起。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緊緊地抓住季煜傑的手，嘴唇不受控制地打著哆嗦，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又能說什麼？

好一會兒，她才從嗓子眼憋出一個字來，那聲音，嘶啞的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喘不上氣。

「走！」

季煜傑看著她，他知道她現在心裡的糾結，如果可以，他也不想來打擾老人好不容易擁有的一點點平靜。但他不能，不只是為了揪出殺人兇手，更是為了還給林思琪一家一個公道，告慰那些無辜的亡靈。

季煜傑在心裡自嘲，這些話，說的好像冠冕堂皇，還不是借口，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心裡好受一點所找的理由而已。

「沈婆婆，我......」季煜傑低下頭，不敢再看老人滿是悲傷痛苦的眼睛。

「對不起。」季煜傑輕聲說道。

「你走！」

季煜傑看著握在自己手中的那隻蒼老的手，另一隻手覆上她的手背，想試圖安撫她的情緒。

她依舊緊緊地抓住季煜傑的手，用力到指尖都已泛白。

季煜傑知道，她的手在顫抖。

「你們這些警察，沒用！」她俯下身子，近距離地看著季煜傑，她的眼裡的淚水終是不堪負荷，奪眶而出。

「你們......沒用，讓那些混蛋......逍遙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