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四十五分。

「小煜。」

朦朦朧朧中，秦翊揚輕喚了一聲，翻了個身，習慣性地想從後面把他抱住，不料，卻撲了個空。

「小煜？」

秦翊揚頓時清醒了過來，坐起身，打開床頭櫃上的檯燈，卻不見人。

伸手拿過一旁的牛仔褲穿好，半裸著上身，把客房、書房、衣帽間、包括衛生間都看了一遍，還是沒見人。想了想，便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撥給季煜傑。不想，手機鈴聲卻在客廳響了起來。

「連電話也沒帶？」

秦翊揚嘆了口氣，掛了電話，往床上隨意一丟，自己也順勢躺了下去，他看著天花板，腦子裡思考著最近發生的這一系列問題。

其實，在一起那麼久了，兩個人的生活習慣、情緒、包括髮泄的方式，互相之間都已經很了解了，秦翊揚知道，這是件很棘手的案子，不止是因為案件本身，更多的是它背後複雜的關係，牽扯到的輿論，從傅紹勤出事以來，作為刑偵隊長的季煜傑受到了各方面的壓力。這幾天，雖然他不說，秦翊揚也能深深地感覺到。

穿好衣服，從櫃子里找了件季煜傑的外套，拿起手機和鑰匙，秦翊揚便出了門。

這個時候，他還能去哪裡？

街上已經空無一人，那些個夜貓子要不就在各個夜店裡蹦著，要不就在那些火鍋店，燒烤攤里談股論金，點上幾瓶啤酒，彷彿這城市的喧囂便暫時與他們絕緣。

步行了兩個街口，除了兩邊的路燈和對岸五彩斑斕的霓虹燈，也不見什麼車輛經過，就更別說行人了。

不過這樣更好，安安靜靜的，適合他整理思緒。

找了個路燈下的長椅，即明亮，又毫無遮擋，可以很清楚的看見路上的情況，秦翊揚很滿意，也不講究那麼多，直接就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把給季煜傑的外套平平整整地搭在右大腿上，秦翊揚放鬆身體靠著椅背，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然後又放回兜里。晚風吹過，空氣中濕氣很重，他從左邊的口袋裡拿出幾乎還是滿滿一盒的香煙，抖了抖盒身，很快一支煙便露出半截在盒外，微微埋下頭，把那截煙嘴含在嘴裡，然後把煙盒再揣回袋裡，順便把打火機也掏了出來。

紅色的火苗在夜風中搖擺著。

「啪」的一聲，在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的清脆。

他蓋上了火機蓋，瞬間，紅色的火焰熄滅。

把那支煙從嘴上拿下，端詳了很久，秦翊揚突然笑了，搖了搖頭，然後把它掰成了兩半，起身丟到了不遠處的垃圾筒里。

小煜說過，不喜歡他抽太多煙。

「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聽話了？」側身靠著路燈，看著手臂上搭著的外套，笑著自言自語。

「小煜！」

秦翊揚喊了一聲，對面不遠處，季煜傑穿著一件黑白相間的連帽衛衣，運動長褲，帶著耳機，一路慢跑了過來。

夜跑，便是他一貫的減壓方式。

聽見這熟悉到骨子裡的聲音，季煜傑停了下來，往這邊一看，果然看見家裡的秦先生拿著他的外套風騷地靠著路燈擺造型。

取下耳機，把音樂播放器關上，把線在機身上繞了幾圈一起放回包里，季煜傑擦了擦汗，笑著走到秦翊揚身旁。

「大半夜的，一醒來就不見人，肯定要來找你啊！」從季煜傑手中拿過他擦汗的白色棉布方帕，仔仔細細地把他臉上，脖子上的汗擦了一遍，再把他汗濕的頭髮擦幹理好，最後把外套給他披上。

「別感冒了。」秦翊揚溫柔的說道。

拉過季煜傑的手，秦翊揚牽著他坐到了一旁的長椅上。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秦翊揚聞言笑了一聲，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溫暖的手覆上他的手背，修長的手指輕輕將它握住。

他看著季煜傑的雙眼，眼神里滿是溫柔。

「我對你，可是比對我自己還要了解。」

季煜傑「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移開自己的目光，不再看他，轉而看向街對面的那棵柳樹。過了許久，才淡淡地說了一句：「誇張。」

秦翊揚把他的手握得更緊了些，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嘆了一聲，然後輕輕喚了一聲：「小煜......」

「嗯？什麼？」

「沒事，就是想叫你一聲。」

「其實，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季煜傑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他抽回了自己被秦翊揚覆著的那隻手，然後與他十指相扣。

「我並不是想來說安慰你的話。」秦翊揚看了眼季煜傑的側臉，繼而又看向前方，一輛計程車從面前開了過去。「那些老生常談的話，說了也起不了什麼作用，遇到的困難依舊還是在原地擺著，連個位置也不會挪一下，解決不了的，還是解決不了。」

「你這話倒是新鮮，不過話糙理不糙。那你大半夜的幹嗎要來這找我？難不成你一個人在家怕黑？」

「那當然不可能。」秦翊揚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就是想陪陪你，僅此而已。」

「翊揚，謝謝你。」

「謝什麼！我們之間不說這個。」給季煜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外套，確定它一絲風也透不進，秦翊揚笑道：「那幾年，你不也是這麼陪著我的？那時候要沒有你，現在我還不知道在幹嗎呢！或者，也可能早掛在哪個陰暗潮濕的小巷子里了。要說這個謝字，也是我給你說。」

季煜傑沒再說什麼，只是輕輕地將頭靠在秦翊揚的肩上。

「小煜。」

聽見他叫自己，季煜傑扭頭看了他一眼，以示回應，然後繼續靠著他，閉上眼睛休息。

「有時候遇到解決不了的事，不要一味地悶頭向前沖。」

「你想說什麼？」季煜傑聽後，仍舊沒睜開眼，只是將他的手挽得更緊了。

最近，是有點累了。

「我想說什麼，你懂得。」秦翊揚看著季煜傑，伸手理了理他的額發，又繼續說道：「有時候，遇到前路沒有出口的時候，不妨試著退回去，退到原點。」

「重頭再來。也許，答案在一開始的起點上就被忽略了。」

他這話一下提醒了季煜傑，他猛地抬起頭，與秦翊揚對視了片刻，而後輕聲自言自語道：「沒錯，也許我真的是給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