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從遠處吹來，項晟拿著行李站在曾經夏小滿站過的站台，那裡依舊人潮洶湧，送人的人哭著臉的，笑著的，祝福的，怎麼樣的都有。火車進站，他上了車，坐到位置上時，他將自己身後的背包放下，行李放上頭頂的行李架上。

身邊坐著一個女孩，就像夏小滿當年離開時的年齡，她正踮著腳去放行李，憋紅了臉都沒有放上去，項晟起身幫她，朝她微微一笑。

「謝謝。」那個女生紅著臉說道。

「不客氣。」項晟點了點頭，他坐回了位置，耳機插在手機上，他將耳機放入耳朵，準備聽歌，這首歌是夏小滿發給他的，她自己和學校樂隊一起翻唱玩玩的歌曲，是朴樹的《清白之年》。

音質不是很好，卻依舊格外好聽。

手肘被人輕輕的撞了一下，是剛剛的那個女生，手裡拿著一瓶汽水，正紅著臉不好意思的遞給他，項晟輕輕地擺擺手，他說：「我不喝飲料。」

「哦。」那女生說，「那礦泉水給你吧。」

「不用，我有。」項晟說，他摘下一個耳機，問道，「你要去哪裡上學？」

「國美。」那個女生笑著說。

「挺好的。」項晟點了點頭，他就又將耳機塞入耳朵里，側頭去看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那些青翠的山巒，潔白的雲朵，和偶爾路過的清澈溪流。

「你去哪裡？」女生問道。

項晟隔著耳機聽著，夏小滿的聲音突然和那個女生的聲音重合了起來，以至於他突然覺得，是夏小滿在他的旁邊。他側過頭去看，看見陽光從對面的窗戶照進來，項晟輕輕的笑了笑，他說：「去找一個人。」

「找誰？」那個女生好奇的問：「女朋友麼？」

「恩。」項晟點了點頭，耳機里夏小滿的歌聲還如此清澈，上次寄來的畫，還在項晟的房間里掛著，上面娟秀的毛筆字，摘抄來的小小詩句，好看的不得了，他似乎還能聽見電話里，夏小滿的笑聲，和那滿懷期待的聲音。

那時候大家都才剛剛上大一，夏小滿高興的打來電話說自己已經找到了兼職，並且還加入了學校的音樂社，還興緻勃勃的問他有沒有收到自己發給他的音樂，以及那張郵寄過去的畫。

項晟點了點頭，應道，他說：「音樂已經在聽了，就是畫還沒有拿到。」

夏小滿便趕忙問他音樂如何。

他說很好聽。那時候恰好房間里正在放夏小滿唱的《清白之年》，灌滿了整個房間的聲音，就像回到了小時候，陽光正好，風輕輕的吹過，夏小滿抱著吉他，靠牆坐著，低著頭認真地彈著自己學了好久的曲子。

那是一個安靜的午後，夏蟬不叫，琴聲幹凈，夏小滿唱著不太熟悉的英文歌，他輕輕的跟著哼，作業沒有，動畫片還沒有過時，糖果和玻璃球長的很像，捉迷藏的遊戲常常在夜晚舉行，並且還堅定地相信童話。

那個時候，磕磕巴巴的歌聲，和幹凈利落的琴音完全不搭，卻希望它能去到盛裝出席的未來。

項晟還記得夏小滿那個空蕩寂寥的家，和自己完全不一樣，偶爾的溫馨也只是寂寞太久短暫的過度。夏小滿上大一的時候，她的母親給她生下了個弟弟，那個孩子出生時，母親帶著項晟一起去了上海。

在那裡他看見了夏小滿，那個穿著白襯衫的少女，扎著馬尾，在病房裡靠牆站著，與充斥著整個房間的喜悅如此格格不入。於是他走過去，用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說：「帶我去逛逛上海吧。」

「寄給你的畫，收到了沒？」夏小滿卻答非所問的說。

「恩。收到了。」他看著被陽光浸染的人，看著那頭烏亮的秀髮和娟秀的面容。

「項晟，我買了個單眼。」夏小滿又跳躍性的說，說話的時候，她彎下腰，去拉開放在腳邊的書包，從裡面拿出了一個嶄新的相機，她說：「你站在我的前面，我給你拍張照片。」

項晟看了看身後和角度，那裡，正好可以把整個病房的人都收納進去，就連那個躺在嬰兒床上的孩子，都可以拍的一清二楚。夏小滿一共拍了三張，她給了項晟兩張。

「要是我二十五歲沒有把照片給我媽媽的話，你就幫我給吧。」夏小滿偷偷的在其中一張相片上背面寫道。

項晟之後給她發去簡訊問為什麼要這樣，夏小滿過了好久才回答道，她說自己暫時還沒有那種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