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件事情過去之後的一個月，夏小滿畫畫的時間又回歸了之前的時間，她總是畫著畫著就望著窗外的天空發獃，那裡總是會有一顆星星明亮的不行，在很遠的地方就能看見，沉默的閃爍著。

「你們這些人，這個學期又拖了整個年級的後腿！」老師在講台上咆哮著的不滿，如同實質化的空氣灌入教室中的每一個人的耳朵里，就連夏小滿在畫室的時候，彷彿都能聽見老師的聲音。

那個戴著眼鏡，頭髮謝頂的老師，用力地拍著講桌，放在桌子上的粉筆跳動了幾下，便摔在了地上，他卻恍若未聞的繼續道：「若是下一次的模擬考，你們還是考這麼一點的分數，明年還考什麼聯考，直接去工地搬磚算了！」

「還有啊，你們這一個個的，都不知道在做些什麼！學校里的任何活動都沒有人去參加，你們學習不行，特長也拿不出來？我不是聽說你們一個個的都在外面學什麼音樂美術舞蹈的？東西呢？」老師仍然在講台上咆哮著，就連上課的鈴聲都無法將他的話打斷，夏小滿實在是不知道，一個教數學的老師，如何能有這麼多話說的，「你們現在這個樣子，聯考連大學都考不上！」

「夏小滿！」一個粉筆飛來，打在出神的夏小滿的額頭上，引來教室里在座的每一位同學的笑聲。這讓夏小滿有些不太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回過神來時，窗口已經看不見月亮了，可那顆星星卻依舊明亮的停留在原地。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錶，然後沉默著收拾東西，和老師告別，走出去時，腳踏車停在了樓道里，她推著車往前走，出了畫室所在的小區，才沉默地騎著。

寬大的馬路上，什麼車也沒有，夏小滿就騎著車到路中央，天空突然起了烏雲，四面來了風，她停了下來，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那顆星星已經看不見了，就連月亮都藏了起來。

之後下起了雨，她冒著雨往前騎著，雨水將衣服和書包全部淋濕，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將車停在一家店鋪的門口的屋檐下，用袖子擦去順著頭髮流下來的雨水。

「喂。」她望著空無一人的街道，望著滴答落下的雨水。

「夏小滿，下雨了。」這個電話是項晟打來的。

「恩。」夏小滿應道：「我知道，我在回家的路上呢，突然就下了起來。」

「帶了傘沒？」項晟問。

「沒。」夏小滿說，「你今天怎麼沒睡？」

「作業多。」項晟在電話的那頭望著窗戶上蜿蜒的雨水，說，「早點回家。」

「恩。」夏小滿應道。

「夏小滿。」

「誒。」

項晟張了張嘴巴，他想說自己想她了，卻又難為情的說不出口，於是又叫了她一聲，夏小滿也就張嘴應道，如同以前一起躲在黑漆漆的地方，夏小滿害怕時總是叫項晟一樣，只不過這下換成項晟叫夏小滿的名字了。

電話掛斷的時候，雨水依然在下，夏小滿又再度騎著車，闖入雨中，就像是她之後濕漉漉的青春，帶著鹹濕的味道融入嘴裡，化為烏有。

母親在次日清晨給她打來電話，那時候太陽還未嶄露頭角，昨晚被大雨淋濕的城市還濕漉漉的，她的母親便說：「夏小滿，收拾東西到老宅來，我給你請好了假。」

夏小滿昨晚三點才睡，此時還未完全清醒，她半閉著眼睛帶著濃郁的睡意問道：「為什麼？」

母親說：「過來看看你奶奶。」

夏小滿坐在車上的時候，她望著才剛剛忙碌起來的城市，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浮現在自己的腦海中，她想起了去年醫生給父母的忠告，也想起了高二上學期剛剛開學的那段時間，醫生給下的病危通知，於是她又打了電話過去，接通時她聽見了那邊的哭泣聲。

「到哪裡了？」母親隱忍地問道：「你奶奶想見你。」

夏小滿沒有回答，但是坐在後排的她眼淚突然落了下來，就像是車窗外突然下起的大雨，她皺了皺鼻子，緊緊地眨了一下眼睛，才回答道：「快了，應該馬上就能到。」

「好，注意安全。」母親說：「衣服什麼的都帶了吧。」

「恩，帶了。」

「小滿啊。」她想起了小的時候，奶奶總是牽著她的手，帶著她去離老宅很遠的超市買糖果，走在小路上的時候，奶奶會喊著她的名字，奶奶說自己最喜歡聽到的就是她回應的聲音，因為響亮又充滿了活力。

「小滿，糖果好不好吃啊。」

「好吃！」

「下次來，奶奶還帶你去買糖吃好不好啊！」

「好！」

「小滿，喜歡奶奶不？」

「喜歡。」

「喜歡奶奶什麼呀。」

「喜歡奶奶做的糕點，喜歡奶奶買的糖果。」小時候的夏小滿仰著頭對著還沒有生病的奶奶天真的笑道，而現在的夏小滿卻為自己以前的回答感到難過，她喜歡奶奶很多很多，卻在長大之後，從未告訴過奶奶，她最喜歡的是，那雙牽著自己去買糖的雙手。